小磊見大家都不信他話，登時氣得兩隻眼珠子從眼眶裏瞪出來，跟兩個跳跳球般在腦袋上不停蹦躂，氣鼓鼓道：
    “不信拉到，我就是聽到小全他們這麽說的，還有誰告訴你們這小子是送給老祖宗用的？他這麽老，老祖宗才不稀罕呢。
    是文輝夫妻倆出的主意，他們想和大兒子一塊生活，就打算求老祖宗們幫忙，準備把老二給趕走，就像我們當初一樣……”
    許是觸及到自己的傷心事，小磊說到最後直接沒了聲音。
    周圍原本鬧哄哄的小孩們聞言，也個個都安靜的待在一處不再開口。
    小磊手裏捏著兩個眼珠子，好半晌突然抬頭，頂著滿臉血漬看向紹臨深道：
    “你快走吧，別待在村子裏了，不然你以後可就再也出不去了。”
    他說著，還想上前去拉紹臨深的手，可還沒等碰到，就被一旁的補丁男孩拍開：
    “別碰他，你碰他他就會生病的。”
    剛剛的羊角辮女孩攔住去路，阻止道：
    “不行，你不能讓他離開，要是被三姑婆知道我們偷偷把人放跑了，一定會懲罰我們的。
    我可不想再繼續待在瓦罐裏。”
    周圍那群原本同情紹臨深，險些被小磊說動的鬼童們聞言，登時清醒過來，個個繃著臉堵在馬路上，大有紹臨深要是敢跑，他們就動手的趨勢。
    紹臨深看著這些還不到他腰間高的鬼童，心底無端變得壓抑許多：
    這狗屁的世道，活生生把人變成鬼，把鬼變成了人。
    歸根結底還是那沈博言的錯。
    要不是他在這一方世界裏胡作非為，世界規則哪裏會變成這副鬼樣子。
    他決定了，今晚就給那家夥再加點料，讓對方好好享受一下什麽叫痛不欲生。
    想到這，紹臨深朝這群小家夥擺了擺手，寬慰道：
    “你們放心，我不會就這麽走的，難得來這麽一趟，總得帶點土特產什麽的離開不是麽。
    對了，你們誰能跟我說說，那位三姑婆如今住在哪裏？”
    紹臨深說著，就像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拿出一長串棒棒糖，偏偏這些東西是能被鬼童們碰觸到的。
    一群娃娃一努力吸著鼻子，感受著鼻尖聞到的香味，登時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三姑婆家的位置距離祠堂不遠，許是為了方便日常主持祭祀活動，村裏人專門給她在祠堂左側約摸一百米左右，修建了三間小平房。
    房子前麵用石頭和土塊壘起一堵高高的圍牆，目測約有三米來高，圍牆上還用玻璃碎片插在牆縫中，若是有人膽敢往上爬，指定會被紮出一身的血。
    圍牆大門是用幾塊厚實的木板釘出來的一個簡易框架，紹臨深跟著幾個領路的小鬼頭，一路來到大門外，透過縫隙，能看到中間的堂屋中隱隱亮著燈。
    燈光下，兩道身影被投影在窗戶上。
    屋內兩人相對而坐，似乎在商討些什麽，聲音低得倒是聽不大清，不過紹臨深先前身邊有幾個透秘小能手，聽個牆角，不過是輕輕鬆鬆的事情。
    反正，在那位“三姑婆”看來，整個村子就她一人能夠與鬼神溝通，其餘人連鬼長什麽樣子都不清楚，自然也不在意那些小鬼頭是不是偷聽了去。
    小磊從屋裏穿牆而出，學著紹臨深現在的模樣躲在角落裏，盤腿而坐，小聲道：
    “是小全在和三姑婆商量明天采買祭祖用的材料，小全準備明天去鎮上隨便買點殘次品回來，到時候按高價報給文輝夫妻倆。
    到時候他就把這部分錢，分潤一半給三姑婆，給她重新打造一個新式棺材，聽說現在還有什麽水晶棺材，電子棺材等等，五花八門的樣式多著嘞。
    三姑婆同意了，說祖宗們最喜歡的就是人的精氣和壽命，那些花裏胡哨的的祭品都是糊弄人的，省了也好。
    小全說他們兩個就是錢多腦子有病的冤大頭，活生生的兒子不要，非要弄一個鬼兒子回來，說他們倆以後指定會被那鬼兒子弄死。”
    小磊一五一十的將屋裏情況描述了一遍，倒是比聽相聲還精彩。
    紹臨深此刻身上貼著從空間裏拿出來的斂息符，除非有人當麵看到他，否則基本聽不到他這邊的動靜。
    倒是這老太婆的院子裏，還真是密密麻麻設置了無數個凶殘的陷阱，一般人要是沒有老太婆帶路，怕是見她家門都進不去。
    當然，對方這麽做也是為了增加神秘感，讓大家更加敬畏自己。
    兩人在屋裏聊了大半天，月上中天，紹臨深才從角落裏出來，趁著全叔出來的空檔快速溜了進去。
    紹臨深依靠著小磊三人的記憶，一路穿過院子，他人才剛到大廳外，就發現三姑婆這會兒已經關了燈，轉身往左邊的臥室裏走去。
    臥室內，除了靠著牆角的一排衣櫃，紹臨深並沒有看到任何床鋪的影子，倒是在一處靠牆的位置，才發現那老太婆用兩隻長板凳將棺材懸空架起來。
    而棺材內，這位做孽頗多的三姑婆正仰麵躺在裏麵，雙手交疊在腹部，若不是棺材蓋內封嚴實，且這人胸口還在微微起伏，紹臨深都還以為對方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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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現在也沒有差。
    紹臨深雙眼微眯，唇角勾起一絲弧度。
    先前進來時，他已經將用神識探查過，周圍並沒有其他人或鬼怪的蹤跡，且事先還在院子內布置了三層結界，一層幻術和一層隔音陣法。
    甚至他還用空間裏那些小零食，讓三個小鬼頭在附近看守著。如果遇到有村民過來，就設法攔住一會兒。
    “呼嚕嚕——”
    三姑婆此刻已經陷入沉睡，嘴裏還打起呼嚕，全然沒感覺到身邊有任何異常發生。
    紹臨深當即一推棺材蓋，將其嚴絲合縫關起，掌心處符文朝著棺材蓋上拍去，一道重力符直接將整個棺材籠罩其中，任由裏邊的三姑婆如何踢踹呼喊，都挪動不開一點點縫隙。
    紹臨深倚在棺材邊上，抬手朝著棺蓋輕輕敲了敲，語氣和善道：
    “三姑婆，你就好好在裏麵待著吧，既然都成鬼了，又何必在擾亂人間的秩序。
    對了，聽說你喜歡什麽水晶棺是吧？我這做小輩兒的雖然沒有帶什麽禮物回來，不過倒有一手燒製煉器的好手藝。
    您放心，我待會兒保管給您燒製個亮晶晶閃閃發光的水晶棺。”
    說著，紹臨深還拍了下棺材蓋，聽著裏麵傳來撕心裂肺的咒罵聲，隻淡定扣了扣耳朵，揮手從空間內將那朵修仙界帶來的幽炎地火，引到棺材上。
    隻眨眼間，棺材上就燃起熊熊烈火，且這火焰天生克製一切陰鬼邪物，除非將晦物燒成灰燼，否則絕不會熄滅。
    雖說紹臨深是在屋裏放的火，可除了被長板凳架著的地方，有烈火灼燒過的痕跡，其餘地方卻是毫發無損。
    棺材內的三姑婆，開始還能硬氣威脅叫囂不斷，可還沒過幾分鍾，就已經隻剩下求饒的呻吟聲。
    紹臨深盤坐在地上，掏出手機玩起單機遊戲，要說這山裏空氣水質什麽都好，就是信號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處在鬼窩裏，把信號屏蔽的緣故，紹臨深現在是想撥個急救電話，亦或者報警都沒辦法。
    這可真是……太好了！
    “砰砰砰——”
    就在紹臨深玩著消消樂時，棺材內突然響起劇烈震動，像是什麽東西暴裂開來，發出撕拉的聲音。
    緊接著，一道陰氣從棺材縫裏力射而出。
    紹臨深抬頭，卻見眼前幽光一閃而過，像是根細小的銀針被彈出。
    可惜這小玩意兒連門都出不去，就被外麵的結界擋住，重新化為地火的燃料，燒為灰燼。
    此時，小屋外。
    幾個探頭探腦的小家夥悄悄朝屋裏張望，紹臨深抬手一人給了個糖炒栗子，攤開掌心，裏麵是幾顆圓溜溜的水果糖。
    “那老太婆平時把你們關在哪裏？你們去那地方找出個空瓦罐，咱們這回也給她安排上。”
    此話一出，三個鬼童興奮的揮手蹦跳著，瞬間穿牆跑進隔壁的廚房內，找出一個帶著股尿騷味的破瓦罐。
    紹臨深瞬間捏著鼻子後退。
    倒是小磊笑嘻嘻拎著東西，晃來晃去道：
    “那老太婆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有時候懶得去廁所，就會隨便拿個破瓦罐應急。
    有時候村裏誰家惹她不高興了，就會故意讓我們捧著尿罐子去把他們家地裏的菜苗澆死。
    我覺得咱們可以也讓她感受一下這種滋味。”
    雖然那老太婆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可誰讓他們樂意呢。
    紹臨深聞言無所謂擺手，讓他們自己把灰燼都用陰氣卷進灌子裏，用竹竿挑著扔茅坑裏。
    許是今晚看到了紹臨深的本事，原本還一臉老氣橫秋的補丁男孩，這會兒都挨挨蹭蹭挪到紹臨深身邊，小聲道：
    “我知道祠堂裏那群老家夥什麽時候醒來，什麽時候沉睡。
    就比如，每天中午午時由盛轉陰時，就是他們最活躍的時刻。
    而早上七八點鍾，他們就都躲起來了，讓大家找不到他們。
    我可以帶你去先找到他們，你……你是要毀掉這個村子嗎？”
    紹臨深不置可否挑眉，反問：“怎麽，怕我傷害你們爸媽？”
    “他們早就死了，在把我們送給鬼怪時就死了。”
    補丁男孩抬頭認真道：
    “文輝家的老二，我們是鬼，鬼是沒有人性的。”
    家裏那麽多兄弟姐妹，憑什麽死的是他們？
    就因為他們不討喜？
    就因為她們是女娃子嗎？
    既然人生下來就被劃分好了優劣之分，現在大家都死了，憑什麽他們不能自己選擇？
    紹臨深沉聲道：
    “但是……如果村子毀了，你們也就不存在了，你們得有心理準備。”
    “有什麽好準備的，我們早就受夠了這裏的日子。”
    忽然從圍牆在鑽出無數顆小腦袋，紹臨深瞥了他們一眼，顯然早就發現這群小鬼頭的動作。
    羊角辮女孩無所謂道：
    “消失也好，希望我下輩子能變成一隻小鳥，自由自在想去哪裏就飛到哪裏。”
    “我想變成一株花，美美的開在向陽的山坡上，曬著太陽，吹著微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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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變成一隻熊貓，聽說它們很寶貝的，全世界都很寵他們，我要是成為熊貓，以後就不用天天挨餓了”
    “我倒是無所謂，隻要不是再當人就行，做人太累了。”
    ……
    次日清晨。
    晨曦宛如輕紗般微微露出，天邊逐漸染上了一抹金黃的光輝，仿佛是大自然奏響的早晨序曲，悠揚婉轉，令人陶醉。
    村中那座古老的祠堂外，此時已經站滿了許多村民。
    而人群之中，紹臨深一大早就被父母喚醒，若非擔心他稍後不合作，這對老夫妻恐怕連早餐都不願等他吃完，便打算命令保鏢將人帶到祠堂來。
    冉冉升起的太陽徐徐從山頂攀升而上，將陽光傾灑在每個人身上。
    紹臨深緊閉雙眼，隻覺周身暖洋洋的，若是沒有這等煩心事，他倒是樂意搬來一張躺椅，迎著微風，在暖陽下曬曬太陽，補補鈣。
    不過，許是陰陽有別，在紹臨深眼中覺得暖和的陽光，對於村中一些上了年紀的“老者”來說，倒是一件十分折磨人的事情。
    眾人不過是在祠堂外稍作停留了片刻，就有幾名“老人家”捂著胸口或腦袋暈乎乎被人扶回家裏。
    旁邊的紹父紹母見狀倒是沒什麽表情，亦或者是早就知道了什麽，此刻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夫妻倆隻看著自己出錢雇傭的鄉親們幫著將瓜果貢品，一樣樣搬進祠堂，麵上期待和焦急的神情壓都壓抑不住。
    倒是原本站在祠堂門口指揮眾人辦事的全叔，這會兒不時低頭看看手表，又不時朝著祠堂外一側張望，急得眉頭都皺了起來。
    又等待了許久，眼見三姑婆仍未現身，全叔咬了咬牙，當即揮手叫來大兒子，側頭湊近對方耳邊，低聲吩咐道：
    “你現在去三姑婆家，看看她老人家醒了沒有，若是還沒醒，你就趕緊提醒一下她，可別忘了祠堂這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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