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燼月沉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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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寒宮的暮靄如濃稠的墨,將滿地冰弦琴的殘骸浸染成青灰色。望舒蜷縮在冰涼的白玉台上,指尖無意識地摳著石縫間凝結的血痂,那些被碾碎的冰晶在暮色中泛著幽藍的光,像極了她逐漸黯淡的神魂。青梧捧著藥碗跪在三步開外,蒸騰的熱氣撞上凝結在廊柱的霜花,瞬間化作細小的冰珠簌簌墜落。
"娘娘,藥涼了便更苦了......"青梧的聲音被突如其來的金鈴聲絞碎。沫欹的緋色裙擺如妖冶的火焰,順著玉階一路燒進廣寒宮深處,她腕間的九鳳銜珠鐲撞出尖銳聲響,驚飛了簷下棲息的寒鴉。"姐姐這副模樣,倒讓我想起魔族祭壇上獻祭的殘燭。"沫欹倚著門框,鎏金玉牌在暮色中晃出刺目的光,"聽說冰弦琴毀了?真是可惜,本該讓它在瑤池唱足三百年喪歌的。"
望舒緩緩抬頭,暮色為沫欹眉間的赤色花鈿鍍上一層血色。她注意到魔族公主今日披著林澤君常穿的玄色披風,衣擺處暗繡的流雲紋隨著動作若隱若現——那是她親手為林澤君繡的紋樣。"天後對廣寒宮的事,倒比執掌瑤池更上心。"望舒撐著地麵起身,廣袖掃過之處,未化的冰晶發出細碎的哀鳴。
沫欹突然逼近,曼珠沙華的甜膩氣息裹著魔界特有的腥甜撲麵而來。她抬手捏住望舒的下巴,丹蔻幾乎要掐進皮肉:"姐姐可知澤君為何偏愛我這身鮫綃紗?"她故意拖長尾音,指尖劃過望舒頸間的冰痕,"他說這顏色像極了當年你墜入寒潭時,染紅的那片雪。"
青玉藥碗"啪嗒"墜地,瓷片與湯藥在霜花上濺出暗紅的痕跡。望舒瞳孔驟縮,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百年前寒潭之水灌進肺腑的窒息感,林澤君抱著她時顫抖的指尖,還有他用靈力為她暖身時,那句"我在"。如今同樣的溫度,卻屬於另一個人。
"青梧,退下。"望舒聲音平靜得可怕,周身寒氣如實質般翻湧。廣寒宮的月桂樹瞬間覆滿冰晶,飄落的花瓣在空中凝結成尖銳的冰刃。沫欹卻似渾然不覺,反手扯下披風,露出內裏繡著並蒂蓮的霞帔:"這是澤君命人連夜趕製的,他說......"
冰刃破空而來,擦著沫欹耳畔釘入身後石柱。望舒握著冰魄劍的手微微發抖,劍身映出她破碎的倒影:"住口!"霜雪在她腳下凝結成猙獰的紋路,那些被刻意掩埋的回憶此刻都化作噬心的毒,"你不過是他穩固三界的棋子!"
"棋子?"沫欹突然狂笑,笑聲裏帶著魔族特有的尖銳,玉牌周身泛起血色光芒,廣寒宮的結界開始泛起漣漪,"可這枚棋子能睡在他枕邊,能讓他親手為我畫眉!"她抬手結印,巨大的魔影在身後浮現,"而你,不過是個被拋棄的......"
"夠了!"熟悉的聲音裹挾著雷霆威壓從天而降。林澤君踏著祥雲落在兩人中間,玄色長袍獵獵作響。他抬手一揮,魔氣與冰芒同時消散,卻在觸及望舒通紅的眼眶時,喉結微微滾動。沫欹立刻換上委屈神情,撲進他懷中:"澤君,姐姐她又要殺我......"
望舒望著林澤君攬住沫欹的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記憶中這雙手曾為她拂去眉間霜雪,為她係緊散落的發帶,此刻卻像一道天塹,隔開兩個世界。"陛下這是第幾次為天後撐腰了?"她輕笑出聲,笑聲驚得玉階上的殘冰紛紛碎裂,"不如將廣寒宮也賜給天後,省得她總惦記。"
林澤君眉頭緊皺:"望舒,莫要胡攪蠻纏。"他看著望舒染血的裙擺,語氣卻愈發冷硬,"沫欹是天後,你該懂分寸。"
"分寸?"望舒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落在冰魄劍上,綻開妖異的紅梅,"百年前你說我無需懂分寸,說廣寒宮永遠是我的歸處。"她抬眼望向天際,最後一縷夕陽將雲層染成血色,"原來天家的承諾,比廣寒宮的霜花更脆弱。"
沫欹從林澤君懷中探出頭,眼中閃過得意的光:"澤君,姐姐這是公然抗旨。"她故意將臉貼在林澤君胸膛,聲音嬌軟,"不如將她的月神印綬......"
"夠了!"林澤君甩開沫欹的手,卻在觸及望舒嘲諷的眼神時,話語戛然而止。他望著滿地狼藉,想起昨夜廣寒宮的殘酒,想起冰弦琴化作冰晶時,望舒眼底熄滅的光。那些被歲月塵封的往事突然翻湧上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望舒緩緩收起冰魄劍,對著林澤君福了福身,發絲間的霜花簌簌墜落:"臣妾知錯了。"轉身時,她瞥見沫欹藏在林澤君身後比出的挑釁手勢,卻再也掀不起心底的波瀾。廣寒宮的風卷著殘葉掠過她腳邊,恍惚間,竟像是百年前林澤君第一次踏進廣寒宮時,帶起的那陣清風。
待兩人離去,望舒倚著斑駁的宮牆緩緩滑坐。青梧小跑著撲過來,淚水滴落在她手背:"娘娘......"
"青梧,你看。"望舒抬手接住一片飄落的冰晶,看著它在掌心融化成水珠,"連眼淚都結冰了,我是不是就不會痛了?"她望向天際升起的殘月,月光清冷如霜,卻再也照不進她千瘡百孔的心。遠處瑤池方向傳來隱約的絲竹聲,伴著沫欹得意的笑聲,在夜空中久久回蕩。而廣寒宮的霜花,正在這笑聲中,一寸寸蝕進她的骨血。
[我的月不知道天帝為蒼生而封印一魂一魄,天帝對任何人都不是真心的,湯藥的苦也比不上月的一生苦,本以為是希望的救贖,結果再一次將月打入深淵,"原來天家的承諾,比廣寒宮的霜花更脆弱”我真的好愛這句話,比起愛它我更愛讀到這裏的公主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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