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最後一縷霞光尚未散盡，望舒與青梧正欲踏雲離去。忽聽得城隍廟方向傳來急促的鼓聲，三長兩短的節奏震得簷角銅鈴嗡嗡作響，仿佛帶著泣血的哀鳴。青梧手中琉璃花盆裏的月桂樹突然劇烈搖晃，葉片上凝結的露珠紛紛墜落，在泥土裏炸開細小的冰晶。
    “娘娘，這鼓聲……”青梧話音未落，望舒已循著聲浪疾步而去。霜華劍鞘上係著的野菊花被晚風掀起，紅繩掃過青磚路麵，竟在身後拖出一道蜿蜒的月白色光痕。轉過街角，隻見城隍廟前的青銅鼓旁，一個身形單薄的小姑娘正攥著鼓槌拚命捶打，淩亂的發絲黏在滿是淚痕的臉上，破舊的粗布裙角還沾著泥漬。
    望舒蹲下身，指尖拂過鼓麵殘留的餘溫，玄冰靈力順著木紋滲入，青銅鼓頓時發出清越的共鳴。“你有何冤屈要訴？”她的聲音裹著桂露的涼意，卻像春日裏的溪流般溫柔。小姑娘猛地停住動作，沾著血痕的小手還保持著揮槌的姿勢，仰頭望著她鬥篷上凝結的月桂花霜，眼裏滿是戒備：“你是誰？”
    “我是大神仙，可是能幫助到你呢。”望舒抬手，霜華劍鞘上的紅繩突然化作流光，在空中勾勒出廣寒宮的輪廓。琉璃瓦簷下，月桂樹虛影輕輕搖曳，飄落的花瓣落在小姑娘發間，瞬間凝成晶瑩的露珠。小姑娘瞪大了眼睛，鼓槌“當啷”一聲掉在地上，突然撲進她懷裏放聲大哭：“我的姐姐被當地的惡霸搶走了，母親去討理卻被打死了，父親去衙門上說理結果衙門因惡霸有權有勢而不受理，惡霸知道後還帶人把我的父親打死了，家裏就剩我一個人了……”
    淒厲的哭訴還未消散，巷口突然傳來皮靴踏地的聲響。數十個黑衣侍衛簇擁著一輛雕花馬車駛來，車簾掀開的刹那，一股濃烈的龍涎香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為首的中年男子肥頭大耳，腰間玉佩在暮色中泛著冷光，正是當地赫赫有名的富商錢坤。他眯起三角眼打量望舒，肥厚的嘴唇扯出一抹獰笑：“哪來的野丫頭多管閑事？”
    侍衛們立刻拔刀將兩人團團圍住，刀刃在暮色中泛著森冷的光。小姑娘渾身顫抖，攥著望舒鬥篷的手指關節發白：“抱歉讓你跟著我受連累了……”“沒事。”望舒輕聲安撫，指尖悄然劃過霜華劍柄。玄冰靈力順著紅繩蔓延，在侍衛們腳下凝結出蛛網般的冰紋。刹那間，眾人突然抱頭慘叫，仿佛有無數冰針在骨髓裏遊走，額角的汗珠滾落地麵，瞬間凍成細碎的冰晶。
    知府衙門的燈籠在夜色中次第亮起，捕快們舉著火把匆匆趕來。為首的師爺瞥見滿地打滾的侍衛，臉色驟變：“這是怎麽回事？”錢坤疼得說不出話，隻能拚命朝衙門方向使眼色。師爺立刻會意，扯開嗓子喊道：“把鬧事的都給我帶回去！”
    公堂內燭火搖曳，“明鏡高懸”的匾額被燭煙熏得發黑。望舒收回靈力，任由衙役將她與小姑娘押到堂下。知府猛地一拍驚堂木，震得案上竹簡簌簌作響：“把他們帶上來！”小姑娘跪在青磚上，將冤屈又哽咽著訴說了一遍。錢坤卻突然伏地痛哭，演技精湛得讓人作嘔：“冤枉啊！她汙蔑我！小人向來安分守己，怎會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說著，他的隨從立刻呈上偽造的地契和文書。
    知府連看都沒看，便怒聲喝道：“這小女孩汙蔑他人，按律杖責八十！”竹簽“啪”地落在地上，卻在即將觸地時被一道銀光釘在牆上。望舒指尖的冰刃還在微微顫動，她挑眉冷笑：“聽聞大人斷案如神，堪比《竇娥冤》中桃杌太守——六月飛雪雖難求，血濺白練易染袍。鄭虔三絕畫詩書，今有知府‘三絕’更勝：一絕證據真假辨，二絕良心秤上星，三絕烏紗比雪清！大人如此草草判案，連證據都不查驗，就急著給人定罪，莫不是這‘三絕’裏，摻了二兩豬油蒙了心？”
    “大膽！你知不知道妨礙公務是要判死罪的！”知府氣得滿臉通紅，又一記驚堂木重重拍下，震得案上硯台裏的墨汁四濺，“本官斷案數十載，豈容你這刁民詆毀！”望舒卻悠然轉身，霜華劍出鞘半寸，寒意頓時彌漫整個公堂：“詆毀？我看大人袖口那片暗紅血漬，倒比您的烏紗帽更會說話。敢問大人，這可是那日毆打老婦人時留下的？”
    知府下意識地縮了縮袖子，喉結上下滾動。錢坤額角冷汗直流，突然暴喝：“你不要血口噴人！我有文書為證！”話音未落，望舒已欺身上前，霜華劍尖抵住他咽喉：“文書？不如讓我用這玄冰劍，剖開你胸膛瞧瞧，到底是文書貴重，還是人命值錢？”劍刃寒光映得錢坤麵如死灰，他脖頸間的肥肉微微發顫，連求饒的聲音都卡在喉嚨裏。
    公堂外突然傳來騷動，數十個百姓舉著火把湧了進來。為首的白胡子老漢正是白天見過的農夫，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人！這錢坤強搶民女、欺壓百姓，我們都可以作證！”越來越多的人跟著跪下，此起彼伏的控訴聲在公堂內回蕩，驚得梁上的燕子撲棱棱亂飛。有人高喊：“他搶了我家田地！”“我娘子被他逼得上吊自盡！”聲浪如潮水般湧來，震得公堂梁柱都在發顫。
    望舒收劍回鞘，轉身望向瑟瑟發抖的知府：“大人，這樁案子，你準備怎麽判？”她鬥篷上的月桂花紋在燭火下熠熠生輝，霜華劍鞘上的紅繩無風自動，仿佛在訴說著天道昭昭。知府癱坐在太師椅上，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手中的驚堂木“當啷”墜地，在死寂的公堂裏激起刺耳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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