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邪樹桑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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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永夜鎮的主幹道一路北上,方可看到連綿不絕的群山,重巒疊嶂,霧氣叢生,街道兩旁星星散散的房屋,每家每戶的門口都掛著竹竿招牌,上麵書寫內容各不相同。
離鎮口最近的一家店鋪,不大的店麵卻和鎮上其他店鋪不同,這家門頭掛著厚實質樸的門匾,抬頭可見“永興號”三個大字。
黑漆漆的木匾如同從墨裏浸泡一般,白色的手寫字龍飛鳳舞點綴其上,乍一看觀感實在不佳,陰森森的氛圍,以及門堂飄動的經幡,仿佛居於此地,迎來送往的皆是些地府的魂飄。
胖和尚右手握著串珠,每走一步,嘴唇翕動念念有詞,沒人願意靠近他,自然聽不得他在說些什麽。
離得稍近的玩家,交頭接耳起來。
“你們說,這胖和尚是不是在念經超度?”
“誰知道呢,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他可倒好,處處殺生。我那兄弟和他進了同一個副本,勉強留了半條命回來,你們猜怎麽著?”
“別賣關子了!快說!”
那人鬼鬼祟祟瞟了胖和尚一眼,壓低音量,“總之……你們最好不要接近他,否則吃不了兜著走。”
他說完,擔心大家當做耳旁風,又多做叮囑,“反正你們聽我的就對了,胖和尚不是善茬,不達目的不罷休,凡是身邊的活人死物,皆可被他利用。”
他頓感悲傷,回想起雙腿殘疾的老弟苟延殘喘回到住處,雙眼驚恐地不敢睜開見人,更是把自己縮成鵪鶉一樣躲在角落,過了幾天情緒稍微平複,這才開口囑咐道:“哥,你日後若見了那死胖子,一定一定要遠離他!”
“他不是什麽好東西!”
“死胖子?”
失去雙腿的殘廢玩家連連點頭,說話染上顫音,“就是那個手握佛珠的死禿驢,人們叫他胖和尚。”
“哥,你不要問我發生什麽了,我是不會說的。”那人殺伐果斷,在副本裏掀起的血雨腥風,足夠靠近他的人喝一壺的。
見胖和尚走進永興號裏,男人才下意識放鬆肩膀,“你們誰要是想死的,大可不聽我的勸告。”
“反正有他在的地方,我是絕對不會去的,我去鎮子裏麵看看,你們隨意。”
男人說完,大步流星朝鎮子深處走,經過永興號時,好似惡鬼壓身,乖戾猙獰的空氣壓得他呼吸受阻,隻得低頭拖著千斤重的雙腿前行,偏偏路過永興號,身體的不適感陡然消失,這令他更加確信當初老弟的勸誡,一定要遠離胖和尚,否則指不定會有什麽下場。
餘千歲好整以暇搖著扇子,逆著人流來到陳槐身邊,一個眼神,就讓吳期識趣地退了兩步,吳期撇嘴,內心腹誹道:“別瞪我,給你讓了位置,又不是我樂意站在陳槐身邊,誰叫你倆鬧別扭呢。”
吳期裝作沒看到餘千歲的眼神,他哼著曲子,雙臂抬高,腦袋枕著手掌,心情愉悅地朝擎風走去。
“你方才可是聽到了?”餘千歲單槍直入。
“嗯。”
“有什麽打算?”
陳槐木然道:“沒有打算,他走他的陽關道,我走我的朝天橋,我們和他,本就不相幹。”
餘千歲敏銳地捕捉到陳槐的字眼,“我們”,看來陳槐也並非不為所動,恐怕他都沒意識到,每次遇到事情,都會潛意識把他們幾人捆在一起。
還說喜歡獨來獨往不喜依靠呢?明明早就把他們劃進自己的領域了。
餘千歲被這兩個字自我哄得很是受用,不覺心情愉快起來。
“我們要去永興號嗎?”他故意把“我們”兩字咬得很重。
“不用。既然那人說了,胖和尚不是個好惹的貨色,我們又何必跟他同處一個屋簷,至於這間永興號,等到探尋整個鎮子結束,若真發現店鋪異常,到時候再調查也不遲。”
餘千歲欣賞陳槐規避風險的態度,這不是膽小怕事,反而是有勇有謀,懂得規避不必要的麻煩和風險,亦是明智之舉。
“我聽你的。你說怎麽走,我們就怎麽走。”
盡管是你來我往的幾句對話,敏銳如陳槐,卻還是發現了異樣。他眉頭微鎖轉向故意盯著他麵頰的餘千歲,這人從剛才開始,就特地強調“我們”,一次還好,兩次的重音,恐怕不是順口說出,而是特地強調。
“天色已晚,抓緊時間趕路吧。”
餘千歲的視線落在陳槐自以為隱藏很好的緋紅耳垂,午後的夕陽點亮他的側頸,優美的頸部線條,讓他生出幾分狂虐撕咬的欲望。
餘千歲眼眉低垂,將眸中的情欲掩去,複而抬起青脈顫抖的眼皮,上翹的睫毛落下的陰影,恰好遮住他兩池春水,“擎風,吳期!”
走在前麵的兩人聞聲駐足,一齊回過頭,餘千歲的目光從陳槐的發梢移向不遠處的兩人,“太陽快落山了,我們得抓緊時間趕路!”
“好嘞!”吳期爽快地應答。
陳槐沉默無言,抵住唇角,試圖掩蓋這種不自在。
他輕咳道:“走吧。”
“好,我們走,得快些追上擎風他們。”又是一聲“我們”,陳槐故作鎮定,當做無事發生,他這下百分百確定,餘千歲就是故意的,順著他說的稱呼,舉止大方卻有意撩撥他。他即便再遲鈍,也察覺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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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們的左手,五根手指是血量,掌心雖然沒有變成冰藍色,但是卻出現了時間倒計時,每個人剩餘的時間不盡相同,各有千秋。剩餘最少的玩家,心態愈發焦急,迫切地想要快速通關,拿到獎勵。
所以從這一關正式開始的時候,大家幾乎都做了同樣的動作,觀察自己的剩餘時間,從而確保進入鎮子後的每一步行動都不浪費。
從進鎮前到現在,玩家們幾乎都用了差不多的時長,隻需十五分鍾左右,就能走到主幹道的盡頭,而且剛才還陰雨連綿,忽而土地龜裂,太陽曝曬,正午時分最為炎熱,一腳踏進永夜鎮,黑夜卻來臨地異常快。
不一會兒暮色四合,萬籟俱寂,方才還在門口掛著招攬竹幡的店鋪,現在通通取下竹竿關上大門。
吳期腿腳飛快,搶先一步來到一戶人家,“等等!”
店家正欲關門,不解道:“何事?”
“我們兄弟四人,來到你們永夜鎮,不知今晚能否行個方便,讓我們借住一晚?”說話間吳期一條腿踏進門口,上半身後傾,連連向後方的三人擺手,“你們快點兒,磨磨蹭蹭的,若是借住不成功,通通都得露宿街頭!”
店家順著吳期揮手的方向看去,他頓住手上的動作,“客官請進。”
“你們四位就在堂屋睡下吧,今晚可有吃食?我讓老婆子給你們下麵吃。”
吳期拱手道謝,“多謝啊老伯。”
陳槐殿後,他前腳踏進屋內,後腳店鋪的門口就被掌櫃的合上,放眼望去這家鋪子甚是簡單,他們所居的堂屋兼具了白天做買賣,四處都是竹子,刀傷遍布的四層貨櫃,整齊放著顏色各異的竹編球。
後屋則是店家的臥房,一並兼具了廚房的功能。
“竹青堂,倒是個好名字。”吳期雙腿盤坐,不老實地晃動腰身,麵對店家端上來的四碗麵條,他立即端起麵碗吸溜吸溜吃起來。
擎風打趣他,“你就不怕中毒?”
“……”吳期吃飯的愉悅心情瞬間煙消雲散,大半的麵條停滯在空中,另一端則被他吸溜進嘴裏,還沒嚼爛。
“我……”吳期咬斷麵條,訕訕地放下麵碗,左看右看沒人動筷,合著真要是麵條有毒,第一個被毒死的就是他唄。
不對,他不僅是四人中的第一個,還是唯一一個。
擎風看著吳期陰晴不定的臉色,頓時覺得好笑,他端起麵碗,“嚇唬你的,吃吧,沒事。”
吳期一拳砸向擎風健碩的臂膀,“你不嚇唬我能死啊!”
“不能死,但不好玩。”擎風坦言。
吳期正和擎風瘋狂輸出時,店家老伯掀開門簾,佝僂著背慢吞吞走進來,每一步都比上一步要更為吃力,方才不見他這個樣子,怎麽一去一回,身型變成這般?
老伯臉上瘋長的老年斑,還有手風琴般的皺紋,看上去瞬間老十歲。
“老伯,你怎麽了?”吳期停下和擎風的打鬧,一臉擔憂地問道,“還是你們家後屋有精怪!”他啪地一下氣壯山河地拍在擎風的肩膀,借力站起來。
“你放心,有我們幾人在,定能幫你懲奸惡!”
老伯聲音虛弱,斷斷續續的話音飄在空中,從肺腑發出的每一個字,都用盡了全身力氣。
“幾位少俠……還請你們,救救我家老婆子。”
“雨……聽風,有風……”老伯閉上眼睛,胸腔殘存的最後一口氣,從鼻間散去,頓時他的身體化成一具軟塌塌的空腔皮囊,內裏的骨頭頃刻之間化為齏粉,凹陷空洞的眼眶下方,是幹癟成一條細線的嘴唇。
“他……這是來向我們說遺言的?”吳期心情鬱悶極了,難受地看向地麵的老人皮,隻覺得心髒堵得慌。
“他剛剛說的什麽雨,什麽風?你們聽清了嗎?”
三人一並搖頭,陳槐率先邁步,掀開簾子朝後屋走去。
空寂的單間房屋,沒有屋頂,前後兩間屋子的間隔距離僅有三尺寬,西邊還有一口尺寸極其微小的水井,靠著水井的則是桑陰樹,後屋依桑陰樹而建,店家老伯拜托他們的婦人,正躺在屋內的搖椅上,氣若遊絲,左手搭在胸口,右臂則垂落下去,晃動的搖椅很明顯不是來自婦人的力氣,這搖椅竟然不是用竹子做的,烏黑色的椅身,刀砍無傷,火燒無痕,質地堅硬且不是尋常木頭所比,餘千歲一眼便認出這把搖椅是用桑陰樹打造的。
“桑陰樹?”
陳槐邁向窗口,站在窗邊能夠清楚看到桑陰樹的全貌,咫尺距離還能觸碰桑陰樹的葉子。
“別碰!”餘千歲忽地驚喊,陳槐伸出的手尷尬地停在空中,旋即收了回來。
餘千歲心有餘悸,急忙走過去握住陳槐的手指仔細檢查,“你沒碰桑陰葉吧?”
陳槐表示沒有,他用力想要撤回手掌,卻被餘千歲抓得死死的。
“以後再遇到這種樹,你就記得,離它越遠越好,這樹吃人,樹幹無毒,葉子卻有劇毒,能夠解桑陰葉的毒,唯有桑陰樹的幹。但是桑陰樹常人無法傷它分毫,你剛才若是碰了葉子,隻怕我無力救你。”餘千歲話音沉重,不顧陳槐阻攔一把將他摟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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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界不比現生,有太多形色各異的奇怪物種,無論動物植物,皆有不在你的尋常認知內的東西,你切記,遇見不熟悉的東西,第一反應就是離得越遠越好。”
“我知道了。”餘千歲纏住陳槐,心髒咚咚跳,他雙手貼著陳槐的後背,剛才若不是他習慣性注視陳槐,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再晚一秒,陳槐都有可能碰了桑陰葉,到那時他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陳槐毒發身亡。
陳槐低聲說:“我一定記得你的叮嚀,你先把我放開。”擎風麵對老大的異樣,早已習以為常,身為雲落山會長的得力幹將,自是明白什麽能看什麽不能看,他自覺地把腦袋瞥向一旁,奈何旁邊有個看熱鬧喜八卦的吳期,巴不得把脖子伸到他倆跟前,仔仔細細地看。
“放開我。”
餘千歲這才依言鬆手,隻不過手掌從陳槐的後背,一路下滑,改成握住他的手不放,端起會長的架子,“擎風,出去之後,三天之內給我調查結果。”
“我需要知道,這聞風喪膽的桑陰樹,怎麽會出現在賞金鍾樓的關卡裏,定是有人做了手腳。”擎風當即尊聽,“是,老大!”
陳槐掙脫餘千歲的手掌無果,隻好任由他去。他問道:“桑陰樹出現在這裏,依你所言,是有人故意的?”
“嗯,這種陰氣十足的邪樹,百年前就被移植到荒天大漠,裏界有書記載,荒天大漠僅存的桑陰樹,隻有三棵。現在這裏卻出現了一棵,尋常人家的地裏,怎麽會長這種樹木,而且那把搖椅,最起碼得用三棵樹齡一百二十以上的桑陰樹打造。”
餘千歲握緊陳槐的手,眼神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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