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償還命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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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槐的腳步聲已經消失在餘千歲的聽力範圍中,背後隻剩下呼嘯的海風,還有腦海裏自嘲的聲音。
    他倏地睜開眼睛,黯沉的眸光裏寫滿堅毅與霸道。
    餘千歲低身撿起承影劍,打算等到陳槐氣消了再給他。下一秒承影劍變成透明的空氣,從他手中消失。餘千歲的手掌依舊呈半握的樣子,他的臉色格外難看,下壓的眉骨如突然轟塌的山峰,在燈光朦朧的房間裏,半張臉的神色被隱在黑暗中。
    他怎麽給忘了,這把劍相當於陳槐的分身,既然主人不在了,承影當然也會消失。
    餘千歲眉頭緊鎖,小臂的肌肉因用力緊繃,泛出道道凸顯的青筋。拳頭緊握,指節變成青白色。
    他急忙追了出去。
    現在他們在海上,這艘船又是幽靈船,船下是隨時有可能出現的鮫人,處處都是危險。餘千歲後悔起來,他當時為什麽沒有攔住陳槐,萬一陳槐出事,他恐怕要恨死自己。
    更何況,陳槐的命是他救回來的,他絕對不允許陳槐再陷入危險中。
    洶湧的波浪無止境地衝撞船底,船隻在海麵晃晃悠悠。
    石油般的黏膩海麵,向上伸出無數的利爪,爭前恐後地把血月揉碎,拉進海裏吞沒外界僅有的光亮。
    搖擺不停的船隻,在黑暗中時隱時現,沒了照明的月亮,唯一的光源,則是幾間屋子投射到窗戶的光斑。
    餘千歲的胸膛被炮轟了一樣,他喉嚨生出數不清的倒刺,似難以越過的荊棘。
    現在他不能大聲呼喊陳槐的名字,使用千裏傳音鐲呼叫陳槐,對方壓根不搭理他。
    這讓餘千歲內心的恐慌更加嚴重。
    “喲,這不是餘大會長嗎?”
    “這麽晚不睡,跑出來做什麽?納涼吹風啊?”
    周艋一口黃牙衝餘千歲陰毒地笑,刹那間餘千歲皺起眉頭,嫌棄地捂住口鼻,連連後退,夜深人靜見到周艋,和在沙漠裏看到狡詐的蜥蜴沒有任何區別。
    大概唯一的不同是,蜥蜴有時候還蠻可愛乖巧的。
    周艋可不一樣,除了狠辣就是陰險。
    這些年餘千歲並非沒有在暗地裏調查過周艋,像周艋這樣的人,他有本事耍詐活命逃出來,就會拚命蟄伏,直到有一天,冷不丁從某個黑暗角落竄出來,咬住對方的大動脈死不鬆口。
    餘千歲擔心周艋陰他,所以對他的觀察,從未有過中斷。直到前幾年,周艋人間蒸發一樣,從裏界徹底消失,探查的那支小分隊,隻有一個人活著回來複命,據他所說,其他人都被周艋殺害,而周艋也將他迷暈後扔在雲落山門口,挑釁得故意留他一命給餘千歲報信。
    幾年過去,再次見麵,居然是在裏界記事廳。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餘千歲篤定周艋會在副本裏對他下手,以報當年的仇。
    他處處小心,現在更不會輕易著道。
    餘千歲客套地說,“周老前輩這個時間,不應該在房間休息嗎?”
    “都說人一旦上了年紀,覺少覺輕,看來前輩果真如此。”
    周艋的脊骨湧動,促使他的肩頸後背向前彎曲,他雙腳岔開成肩寬的兩倍,半俯著腰身,烏青色的嘴角不斷抽動,深深凹陷的眼眶,隻有濃重的死氣,半點不見活人的朝氣。
    他腳尖點地瞬間朝著餘千歲飛奔,佝僂的腰身卻似揮著鐮刀的螳螂,“你在我麵前還用得著裝?”
    “收起你那偽善的麵目!”
    周艋手臂化刀從船板上快速劃動,瞬間在空中掄成半圓,尖銳的長指甲照著黑虎掏心的架勢,從背後直奔餘千歲的胸膛。
    餘千歲睨起狹長的雙眸,一個利落的蠍子擺尾,在他轉身之後,右腿成鞭迅速劈下。周艋頭顱朝下,縮成一團,順著餘千歲的小腿滾動。
    他仗著現在夜色黑暗,又是視線盲區。餘千歲即使能夠感受到他的腳邊有東西在移動,也不敢輕易行動。
    涼風自餘千歲的後腰向上攀登,飛箭似的速度,裹著削骨如泥的寒風,自下而上奔他的脊骨而來。
    周艋手握浸毒的精刀,刀尖閃動,霹靂如閃電,“去死吧!”
    砰!
    即將紮進餘千歲脊骨的精刀被遠處的硬物打落在地,周艋立即回頭,“是誰?給爺爺我站出來!”
    “餘千歲,你上次偷襲我不夠,現在又找幫手在背地裏幫你?”周艋氣急敗壞地怒罵。
    餘千歲氣定神閑,方才雖是沒見到出手之人,但是在這船上,除了陳槐會幫他,應當不會有第二個人。
    “你不是說我偽善嗎?那我做個小人,你又能拿我如何!”餘千歲目露寒光,手扶欄杆,腹部核心用力,瞬間全身似旗幟一樣豎在高空,剪刀腿劈頭蓋臉朝周艋砸下,他兩條修長的腿,此刻用力地架在周艋的肩膀,隨著腰身傳遞出極大的力氣,餘千歲反向一擰,立即將周艋掀翻在地。
    周艋頓覺呼吸不暢,他麵色青紫,半個手臂在船板上摸來摸去,藏在大腿的長刀被他精準摸到,轉瞬狗腿刀轉著彎,橫向對著餘千歲的脖頸劈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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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凸的刀尖,從餘千歲的側頸劃過,餘千歲及時後仰,一絲血線隨著狗腿彎刀,向空中飛濺。
    “嗬,你就這點本事?”
    餘千歲冷笑地嘲諷,他手指並攏,不著痕跡地擦過血線,區區幾公分的傷口,不足為懼。
    霎時間他從背包裏取出一把能量槍,槍身雖小,隻有他的手掌大小,通體漆黑的槍筒,卻能在一刹那發出巨大的藍色能量環,藍環一層接一層,從上而下堆疊在一起,將敵人籠在中間,如同蚊香一樣全麵包圍。
    周艋咧起誇張的吃人大嘴,“怎麽會呢?餘會長。”
    “對付你這種狗東西,當然不能掉以輕心,畢竟你這種人,最麻煩了。”
    周艋連續後空翻,和餘千歲隔著三米遠,手上的狗腿刀當即被他隔空揮出。
    嗜血的狠意奔向餘千歲的麵門,餘千歲頓時覺得雙腿發軟,渾身使不上力氣。能量槍咣當掉落,他腳底似被強力膠黏住,一動不動,就連腰身後仰也無法做到。
    長刀距離餘千歲的山根五公分處,猛地轉移方向,兩秒過後,啪嗒落在船板上。陳槐收回長腿,一把摟住餘千歲的肩膀,無奈地歎氣道,“你真是蠢死了。”
    “還能不能動?”
    餘千歲喉嚨阻塞,全身經脈被封,他體內的血液也在一瞬間靜止不動,連眼皮都不能眨,木然地盯著陳槐看。
    “在這兒待著。”
    陳槐從腰間抽出化成柔軟水劍的承影,朝著周艋走去。
    寒意驟起的劍尖,抵著周艋的脖子,陳槐將他逼到欄杆處,周艋的身後不僅是一望無際的海洋,還有海水凝結而成的萬把劍牆,離他的後背隻有五公分近。
    尋常人在這夜色茫茫的環境中,眼不能視,但是對於陳槐而言,他強大的感知力就是第二副眼睛,周圍的一切在他腦海裏無所遁形,並且自行規劃成清晰明了的輪廓圖。
    “把解藥給我。”
    周艋厭惡地啐了一口,“我當是什麽人,原來是他的姘頭。”
    陳槐雙唇抿成一根細線,猩紅的眼睛吐露出殺人的欲望。他真想剛才的短暫失聰,再延續幾秒鍾,免得讓他聽到這種惡心的話。
    劍牆繼續逼近,蓄勢待發的劍尖從周艋的後腦勺,一直連接到他的尾椎骨。
    “我能一劍把你的脊骨挑開。”
    平靜的水麵藏有暗礁,更何況波光詭譎的現在。
    陳槐的眼中自帶瞄準十字鏡,他把手中的承影寸寸移動,抵著周艋凸出的喉結,強大的氣場盡是威脅。
    “也能放你一條狗命。”
    “你尋遍名醫,用盡道具,才得到這樣一條維持行動的脊骨,不用我多說,你也知道沒了它的下場。”
    脊骨一旦抽出,周艋就會立即死亡。
    他這個年紀和這副爛糟的身軀,絕對經不起二次手術,更撐不到求醫問藥的時候。
    “把解藥給我。”
    周艋的嘴角被看不見的線向耳根牽扯,他笑起來極度誇張,比潘多拉之夢的小醜更甚。常年吸煙導致黃漬漬的牙齒,旁人看了隻會退避三舍。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承影劍徐徐用力,周艋的身後更是被紮得千瘡百孔。
    “我也可以不抽你的脊骨,但是這樣被亂劍刺死,我卻覺得便宜了你。”
    陳槐從兜裏掏出一顆小藥球,手指鉗住周艋的下巴,迫使他張嘴。
    藥球拋進周艋的嘴裏,陳槐用掌心嘎巴一下,把周艋的下巴向上抬,再次逼迫他張開嘴,確定藥球被他吞下去後,陳槐的笑意裏傳出死亡的氣息。
    “既然如此,你陪他一起去好了。”
    “我欠他一命,如今拿你抵了。”
    懸起的承影直直刺向周艋,周艋的心髒惴惴不安,狂跳不停,他聽到陳槐遠去的聲音,還有背後的劍牆,正在以毫米的速度紮進他的後背。
    “別走,別走!”周艋心慌不止,急忙喊住陳槐,然而陳槐的腳步照走不誤。
    骨碌碌,一個手指大小的陶瓷瓶滾到陳槐的腳邊,周艋大喊,“解藥,把解藥給我!”
    陳槐停止向前,他彎腰撿起藥瓶,倒出兩顆藥球。厲聲問道,“這瓶解藥是真是假?”
    “保真!我保證它是真的。”
    承影劍迅速上浮,劍身挑開周艋的嘴,一顆藥丸淩空飛進他的喉嚨,他猝不及防地吞了下去。
    半小時過後,陳槐見他毫無反應,這才把另一枚塞進餘千歲的嘴裏。
    “能吞嗎?”
    餘千歲現在和雕像一樣,從裏到外,五髒六腑被固定住,無法行動,自是不能吞咽。
    陳槐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過往偶然間看到電視劇裏的喂藥一幕,不知怎的突然在他腦海裏浮現,他被自己這種無聊的想法氣得想笑。
    這都什麽跟什麽……
    打橫將餘千歲抱起,餘千歲全身僵硬如石雕,堅實的肌肉不能彎曲,陳槐雙臂抱著他,滋味並不好受。
    兩人身高體型差不太多,陳槐抱著未覺輕鬆,一步一步地總算把這塊巨型鋼鐵搬回房間,他把餘千歲放在床上,拿過裝滿水的茶壺,直接對著餘千歲的嘴往胃裏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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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通操作下來,陳槐半身力氣幾乎卸去。
    他眸光微動,撫摸著餘千歲的脖子,“等你好了,自己上上藥。”
    轉即又補充道,“別留疤了。”
    雖然他覺得男人身上有幾道疤沒什麽,但是一想到餘千歲這般俊逸獨絕的人,渾身上下哪兒都不應有瑕疵,就連疤痕,也不能有。
    否則一塊美玉出現破損,豈不可惜。
    “你待著吧,不用出來找我,也別給我打電話,我不會接的。”
    “在《水牢》裏你救我一命,我現在還給你。”
    陳槐安靜的眸光,卻染上陌然的失落。
    “從荒天大漠離開後。”他長長歎氣,說出決絕的話,“餘千歲,我們大路朝天吧。”
    他受不了一開始帶有目的的相遇,一想到這裏,疼痛難耐的心髒,更是被放在油鍋上煎。
    餘千歲的呼吸急促,他如同受驚的鳥,眼球登時地震,他想告訴陳槐,他絕對不能和陳槐大路朝天。
    什麽各走一邊?休想!
    他想抬起手臂,勾動手指拉住起身的餘千歲。
    他內心慌亂無比,一把名為殘忍的匕首,硬生生在他心裏剜出血色模糊的窟窿。
    但他現在全身不能動,解藥的藥效正在他體內慢慢揮發,他恨不得時間嗖一下過去。眼中的欺哀,伴著顫抖的視線,望著遠去的陳槐,餘千歲一頭走進鬱鬱蔥蔥的高大森林中。
    他成為迷途的幼獸,找不到尋陳槐的路。
    他在裏界不知活了多久,最初的記憶便是現在的模樣。
    當陳槐問起他的年齡時,他刻意不正麵回答。他的記憶深處,好像從未有過小時候,他沒有親人,更無摯友。
    一切的改變皆是從他成立雲落山之後,他有了心腹,成為多人尊崇的雲落山會長。
    可他卻始終覺得,這樣的自己不完整。腦海深處,似乎缺少了一枚將生命補充完整的碎片。
    直到他看見陳槐,天地失色,萬物黯然,唯有陳槐閃著光亮,就在那刻,他覺得自己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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