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雅德點了點頭，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跟上白諾的腳步。
    她們繼續在街道上奔跑，身影在路燈的光暈下被拉得很長，又隨著腳步的移動而不斷縮短、拉長。
    寒風依舊呼嘯，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在她們臉上，像無數細小的冰粒。
    白諾能感覺到溫雅德的身體越來越沉，呼吸也越來越微弱，但她不敢停下，隻能咬緊牙關，一步一步向前挪動。
    又跑過兩條街，科研中心那熟悉的輪廓終於出現在眼前。
    巨大的鐵門矗立在夜色中，散發著威嚴而安全的氣息。
    “斯圖加特，蘇……”白諾心中默念著這兩個名字。
    她又細細感知了一下周圍，發現並沒有克裏蒙索的氣息，“該死！”她心裏罵到，“那個跟屁蟲怎麽關鍵時候不在！？”
    門口還有幾個穿著警衛製服的人在巡邏，看到她們，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媽媽，快看，我們到了！”白諾的眼中閃過一絲欣喜，聲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幾分。她拉著溫雅德，加快了腳步。
    距離科研中心的大門越來越近，隻有一條街的距離了。
    白諾能看到門口警衛臉上的表情從疑惑變成了驚訝。
    她回頭看了一眼溫雅德，對方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神情。
    “溫，我們快點，過了這條街就到了！”白諾鼓勵道，然後深吸一口氣，率先朝著街對麵衝去。
    她的動作敏捷而迅速，像一隻黑色的獵豹，很快就穿過了那條不算寬闊的街道，站在了科研中心的大門前。
    她轉過身，朝著還在街對麵的溫雅德揮手：“溫，快！快過來！”
    溫雅德看著近在咫尺的白諾，又看了看那扇象征著安全的大門。她咬緊牙關，忍著腿上的劇痛，一鼓作氣，朝著街對麵衝去。
    距離越來越近，她甚至能看清白諾臉上焦急而期待的表情。
    就在這時。
    一陣刺耳的輪胎摩擦聲突然響起，伴隨著發動機的轟鳴聲。
    一輛巨大的卡車像一頭失控的鋼鐵怪獸，從街道的拐角處猛地衝了出來。
    刺眼的車燈劃破夜色，照亮了溫雅德驚恐的臉龐。
    “砰——”
    一聲沉悶而恐怖的巨響在街道上回蕩。白諾眼睜睜地看著溫雅德像一個被線扯斷的木偶，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然後重重地摔在幾米外的雪地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白諾站在原地，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間凝固了。
    她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像擂鼓一樣在耳邊回響，除此之外，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死寂。
    回憶。
    “諾諾，你什麽時候能叫我一聲媽媽呀？”溫雅德寵溺的看著白諾，幫她擦去了嘴角上的麵包屑。
    “稱呼什麽的不重要啦……”白諾專注於手上的弩箭製作，看都沒有看溫雅德一眼。
    “好歹我也帶你這麽多年了嘛……”溫雅德的眼神有些落魄，但最終也隻是歎了口氣，“嘛…也無妨，隻要諾諾一直在就好了。”
    “隻要諾諾一直在……就好了。”
    卡車在撞擊後，又滑行了一段距離才勉強停下。
    司機慌慌張張地從駕駛室裏鑽出來，手中還拿著瓶伏特加。
    他看著眼前的一切，嚇得臉色慘白，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嘴裏不停地念叨著：“不是我……不是我的錯……路太滑了……”
    白諾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躺在雪地上的溫雅德，她的身體一動不動，鮮血從她的身下汩汩湧出，很快染紅了周圍的積雪，像一朵在寒冬裏驟然綻放又瞬間凋零的血色花朵。
    過了很久，白諾才終於緩過神。
    “溫……”她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緩緩地邁開腳步，朝著溫雅德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沉重而痛苦。
    白諾的腿像是灌了鉛一樣，不聽使喚，最終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雪地上，距離溫雅德隻有幾步之遙。
    她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對方，卻發現自己的手臂抖得厲害，根本無法控製。
    “溫……你起來啊……”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雪地上，瞬間凝結成冰。
    白諾的聲音哽咽著，充滿了絕望和無助，“我們到了……我們安全了……你起來看看啊……”
    溫雅德沒有任何回應，她的眼睛緊閉著，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已經沒有了任何生機。
    科研中心門口的人群徹底炸開了鍋。剛才還在巡邏的警衛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迅速反應過來，朝著這邊跑來。
    周圍路過的行人也紛紛停下腳步，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尖叫聲、呼喊聲、報警聲混雜在一起，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有人拿出手帕捂住嘴，不忍再看；有人手忙腳亂地撥打著報警電話；還有人試圖上前查看情況，卻被警衛攔住。
    白諾跪在雪地裏，仿佛隔絕了周圍所有的聲音和景象。
    她的世界裏，隻剩下躺在血泊中的溫雅德，和那片刺目的紅色。
    心髒像是被生生撕裂，劇痛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想起了小時候，溫雅德抱著她，在教堂裏唱著溫柔的聖歌；想起了每次執行任務回來，溫雅德總會端出熱騰騰的飯菜；想起了剛才在逃亡路上，溫雅德強忍著痛苦，對她露出的那一絲笑容……
    可最重要的是，是溫雅德將自己從那個被狼人肆虐後的村莊中救了出來……告訴她，她不是什麽災星。
    那些溫暖的記憶，此刻都變成了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反複切割著她的心髒。
    寒風依舊在吹，卷起地上的血汙和雪粒，打在白諾的臉上。
    但她仿佛感覺不到寒冷，也感覺不到疼痛，隻是呆呆地跪在那裏，眼神空洞地望著溫雅德的屍體，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地滾落。
    “溫…你醒過來啊……”白諾無力的搖晃著溫雅德的身軀，“媽媽…你醒過來啊……”
    可在不遠處的陰影裏，一雙冰冷的眼睛正注視著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尼爾斯緩緩收回目光，指尖輕輕撫摸著胸前的十字架吊墜，金屬的涼意透過布料滲進來，讓他感到一陣愉悅。
    他的衣服內側鼓鼓的，像是放著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