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一有空，周興輝就會往東方戲班團那邊跑，他甚至跟著戲班從縣城一路下鄉巡演，好在有摩托車代步，倒也不覺得辛苦。
    這幾天的觀察讓周興輝漸漸察覺出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在整個戲班裏，除了汪東方本人外，其餘的清一色都是女演員。
    連本該由男人出演武打利落的角色，也全是由女子反串完成。
    這男女比例未免太過失衡，不合常理。
    按理說，戲班是最講傳統的地方，在這一行裏祖師爺的規矩可是根深蒂固，哪有全由女人撐起一個班子的道理？
    周興輝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趁著前台正上演一場熱鬧的大戲，後台忙得不可開交之際，他決定悄悄潛入，查個水落石出。
    後台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戲服，寬大的靠背椅、化妝簾子、道具箱錯落擺放，倒是能方便藏身。
    周興輝貓著腰，在重重帷幕間穿行。
    後台燈火昏黃，化妝鏡前坐滿了女演員，有的正對著鏡子描眉畫眼，有的低聲交談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空氣中浮動胭脂香氣混著汗水的味道。
    周興輝悄悄打量四周，他左看右看，卻始終不見汪東方的身影。
    作為班主，即便不登台唱戲，也該在後台調度安排才是，如今卻連個影子都見不著，實在反常。
    正當周興輝皺眉思索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唱曲聲，好像還帶著哭泣聲。
    這點小動靜，本不該引人注意，可偏偏此刻前台正在上演一場重頭戲，後台更是忙得腳不沾地，哪還有人有空閑哼小調？
    其中一定有貓膩。
    周興輝循著聲音緩緩移動腳步，穿過一排排堆滿戲服和道具的架子，最終停在一扇不起眼的小門前。
    那唱曲聲，正是從裏麵傳出來的。
    周興輝將耳朵輕輕貼近布簾，屏息凝聽。
    裏麵傳來男人粗重的喘息聲，夾雜著女人斷斷續續的哼唱，還有幾聲壓抑的抽泣。
    作為男人，他瞬間就聯想到了褲襠的那點破事。
    他心頭一緊，恨不得立刻掀開布簾衝進去看個究竟，可一旦打草驚蛇，裏頭的人便會立即警覺，反而什麽都查不到，自己也會被抓了個正著。
    而四周又沒有窗戶可供窺探，唯一的突破口隻剩下頭頂。
    隔斷房間的木板並沒有封到天花板，上方留著一道約半臂寬的縫隙。
    雖然狹窄，但勉強可以從那裏窺探一二。
    周興輝悄悄搬來一隻矮凳，加上他自己身高將近一米八，剛好能夠著那道木板縫隙。
    周興輝屏住呼吸，瞪大雙眼，小心翼翼地朝裏望去。
    木板屋裏光線不太好，卻仍能看清中央擺著一張老舊的太師椅，上麵坐著一個身形肥胖的男人，那男人正悠閑地搖著扇子，搖頭晃腦，滿臉享受，嘴角掛著一抹得意淫賤的笑容。
    從側臉看去，赫然是東方戲班班主，汪東方！
    周興輝的視線順著往前麵移動，落在站在汪東方麵前那個瘦小的身影上，等他定睛看清楚，整個人險些就要被嚇得從凳子上跌下來。
    那是個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女孩，一邊低聲哼唱著曲子，還做起了一些翹起蘭花指的動作。
    可令人震驚的是，這小女孩竟然渾身赤裸，一絲不掛地站在汪東方麵前！
    眼前這一幕實在太過荒唐，也太過不堪，盡管周興輝早已提前做了些心理準備，可當真正目睹這樣一幕時，他仍被震驚得仿佛整個人都被定住了一般。
    汪東方竟然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難怪整個戲班清一色都是女人！
    進戲班的女孩子，肯定都是家境貧寒的，爹娘把她們送來，一是想要甩掉包袱，二是想著能掙點錢貼補家用。
    哪知道，這哪是什麽學藝唱戲賺錢的正經行當？分明是個人間地獄！
    這些女孩兒，年紀小、沒背景、沒靠山，即便是遭遇了這種事，可連喊救命的機會都沒有。
    不反抗，是死路一條。
    敢反抗，更是死路一條。
    除了默默承受，她們還能怎麽辦？
    汪東方靠著這些女孩子賺錢，還把她們當成發泄私欲的工具，手段卑劣、行徑可恥，簡直枉為人！
    周興輝胸口一陣發悶，拳頭攥得死緊，這一回，哪怕不是為了給周玉蘭報仇，他也要用盡一切手段去收拾汪東方！
    不過一想到周玉蘭，周興輝就聯想到了一件事。
    難道，周玉蘭在上一世也遭遇了同樣的事？她誓死不從，最終被汪東方給弄死了？
    是的，這一定就是她的死亡真相！
    頓時間，周興輝胸口翻湧憤怒與悲痛，幾乎要將他撕裂。
    周興輝從凳子上下來，神不知鬼不覺地退出了後台，直到走到一個無人角落，他才終於蹲下身，捂住臉，放聲大哭起來。
    說到底，最該死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上輩子到底是怎麽想的？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活得像個沒進化的畜生一樣，連點人味兒都沒有！
    他是女兒們的親爹啊！
    可偏偏是他，親手把自己的兩個女兒往火坑裏推，害得一個被糟蹋，另外一個死在了十三歲的年紀裏。
    周興輝哭著哭著，就開始扇自己耳光，直到臉頰都痛得麻木了，嘴角也在流出血來，才肯停下手。
    周興輝騎著摩托車，一路風風火火地衝進了霹靂火開的舞廳。
    他心裏憋著一股火，一股恨，難受得沒法形容。
    一進舞廳的門，他就開始灌酒，一瓶接一瓶，仿佛隻有醉得不省人事，才能暫時忘記周玉蘭上一世所經曆的事。
    一些知道周興輝和霹靂火關係不一般的女人，一個個爭先恐後靠過來，又是貼身又是撒嬌，想趁機攀上撈點好處。
    周興輝醉得像個一坨爛泥，可殘存的一絲清醒卻還在死命支撐著他，他一把推開湊近的女人們，嘴裏還在罵罵咧咧“滾！都他媽給我滾遠點！”
    霹靂火見狀，便半拖半扶地把周興輝帶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
    霹靂火給周興輝倒了杯濃茶，還點了根煙。
    “周兄弟，說說你的煩心事吧。有老子在，什麽事都能給你擺得平！”
    “我想要你，替我去殺一個人！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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