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的引魂燈在蘇雪暈倒的瞬間全部熄滅，林九抱著她跌坐在石槨旁，掌心觸到槨蓋上凹凸的羅盤印記。黑暗中，蘇雪的呼吸像浸了水的棉絮，時斷時續，腳踝的傷口還在滲著金紅色的血，在石槨表麵畫出蜿蜒的痕跡。
    "撐住！" 林九摸出祖父留下的急救包，裏麵的糯米和黑驢蹄子粉在第三章已經用掉大半。他撕開蘇雪的褲腳，借著手機冷光看見黑色屍毒紋路停在膝蓋下方，邊緣卻泛著金邊 —— 那是守墓人血液特有的顏色，難道蘇雪在他破解機關時偷偷用了血祭？
    記憶閃回至甬道翻板墜落的瞬間，他記得蘇雪墜落時手腕劃過石棱，當時滲出的血珠是金紅色的，而現在傷口周圍的皮膚卻透著青白。"傻丫頭......" 他低聲咒罵，從懷裏掏出半塊血玉殘片，貼在她手腕的朱砂印記上。殘片突然發熱，像塊小火炭，將她腕間的黑色紋路又逼退了半寸。
    地宮深處傳來石磨轉動的聲響，是黃腸題湊的柏木牆在自動閉合。林九咬牙背起蘇雪，旋風鏟的鏟頭在石槨表麵劃出火星，竟意外發現槨蓋邊緣刻著極細的星象符號，每三個符號組成一組，環繞著羅盤印記排列成圓。
    "北鬥九星......" 他突然想起《青烏秘卷》裏的記載，漢代人以北鬥九星對應九闕，每星主掌不同的墓葬機關。石槨上的符號正是天樞、天璿、天璣三星的變體，而三星連線的終點，正指向地宮東北角的柏木牆。
    蘇雪在他背上動了動，發出模糊的呻吟："九...... 別管我...... 先開石槨......"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摳進他肩膀，掌心的金紅色血跡染在他工作服上，形成個小小的羅盤形狀。林九突然意識到，守墓人的血不僅能驅毒，還能激活九闕的機關，就像剛才開啟密道時那樣。
    柏木牆的閉合聲越來越近，林九將蘇雪安置在石槨旁，摸出青銅錐敲打柏木枋。改良過的錐頭嵌著磁石，敲在刻有星象的木枋上時，竟發出編鍾般的清響。"天樞星位對應 " 生"，天璿對應 " 死"......" 他回憶著祖父口授的《青烏口訣》，突然發現第三組木枋的星象符號被人為改動過，原本的 "開" 位被刻成了 "驚" 位。
    "有人動過機關！" 林九冷汗直冒，這意味著黃腸題湊的生門可能被調換過。他掏出軟尺測量木枋間距，發現北鬥九星的排列竟暗合九宮八卦，中心天樞位的木枋比其他的短半寸，正是關鍵的 "變爻"。
    "咯吱 ——" 最近的柏木枋突然傾斜，露出後麵森冷的青銅弩箭。林九本能地撲倒，弩箭擦著發梢釘進石槨，箭頭泛著和蘇雪屍毒相同的藍黑色。他盯著箭杆上的雲雷紋，突然想起第三章壁畫上的九闕連珠圖，每座古墓周圍都環繞著這種紋路。
    "蘇雪，醒醒！" 他爬回石槨旁，發現蘇雪已經醒轉，正用西陵匕首割下裙擺包紮傷口，動作熟練得像受過專業訓練。她抬頭時鬢角沾著柏木屑，卻故意把傷腿藏進陰影裏："我沒事，你看，屍毒退了。"
    林九抓住她的手，扯開剛包好的布條 —— 傷口邊緣的金紅色血跡已經凝固，黑色紋路徹底消失，隻剩下淡淡的紅痕。但他清楚地記得，第三章用黑驢蹄子粉急救時，屍毒明明隻退到膝蓋，現在卻連疤痕都快看不見了。"你用了守墓人的血祭，對不對？" 他的聲音發顫，想起老煙槍說過，每次血祭都會折損十年陽壽。
    蘇雪別過臉，匕首在掌心劃出細痕，金紅色的血珠滴在石槨的羅盤印記上，竟讓整個星象圖亮了起來："九叔說過，西陵的血是九闕的鑰匙，我不能讓你死在這兒......" 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腕間的朱砂印記卻比任何時候都明亮。
    林九突然想起父親的紙條："雪女血，九闕鑰"。原來從十年前收養蘇雪開始，父親就知道她的守墓人身份，也知道他們注定要一起開啟九闕。他望著蘇雪泛白的鬢角，突然發現那裏多了根銀絲，像冬夜的第一片雪，落在她墨色的發間。
    "以後別再這樣了。" 他別過臉，怕自己多看一眼就會動搖，"我們一起想辦法，不用你一個人扛。" 說完便轉身研究石槨上的星象，指尖撫過北鬥九星的符號，突然發現每顆星對應的方位都刻著小楷 —— 正是父親的字跡。
    "天樞，黃泉闕；天璿，黑水闕......" 林九逐字念出，當念到 "搖光，歸墟闕" 時，石槨突然發出嗡鳴，羅盤印記與他手腕的朱砂印記產生共鳴。蘇雪湊過來，玉佩與血玉殘片在胸前相觸，竟拚成完整的陰陽魚圖案，投影在石槨上，形成旋轉的星圖。
    "看！內層石槨的星象密碼！" 蘇雪指著石槨內側，那裏刻著更複雜的星圖，每顆星都連接著不同的墓葬符號。林九突然想起在古董店修複的青銅鼎，鼎腹內的 "黃腸題湊" 四字後來變成 "九闕將啟"，原來早在那時，九闕的機關就已經在引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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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摸出從棺內拿到的陰符經殘頁，殘頁上的文字在星圖投影下竟自動補全，露出下半句："黃腸題湊者，九闕之樞也，非摸金與西陵之血，不可破。" 結合石槨上的星象，林九很快推斷出，需要將兩人的血分別滴在天樞和搖光星位，才能開啟內層石槨。
    "準備好了嗎？" 林九握緊蘇雪的手，她的指尖比他想象中更涼，"這次換我來。"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天樞位的 "黃泉闕" 符號上，蘇雪緊隨其後，金紅色的血滴在搖光位的 "歸墟闕"。
    石槨發出沉悶的轟鳴，槨蓋緩緩滑開，露出內層的青白石槨，石槨表麵用小篆刻著星象密碼，每三個符號對應一個方位。林九運用考古知識，結合望氣術觀察石槨周圍的土脈走向，發現密碼竟與《淮南子》記載的 "天文訓" 星圖一致。
    "東方蒼龍七宿，角、亢、氐......" 他邊念邊用青銅錐敲擊對應的符號，當敲到氐宿時，石槨發出 "哢嗒" 輕響，露出一道細縫。蘇雪趁機插入西陵匕首，撬動石槨蓋，一股帶著柏木香氣的陰風撲麵而來，吹得她鬢角的銀絲輕輕顫動。
    石槨內整齊地碼放著青銅盒，每個盒子上都刻著不同的星象符號，正中央的盒子最大，刻著與血玉相同的羅盤印記。林九剛要伸手，蘇雪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東南角的引魂燈......"
    他們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地宮東南角的引魂燈又亮了起來，火苗呈罕見的金色，正是蘇雪血液的顏色。燈影裏，隱約可見一個穿著漢代深衣的人影，站在黃腸題湊的柏木牆後，手中捧著的，竟和林九父親失蹤前帶走的青銅盒一模一樣。
    "那是...... 九叔？" 蘇雪的聲音發顫，人影轉身的瞬間，她看見對方手腕上戴著和林九相同的摸金符。林九也看見了，那道熟悉的疤痕從符身延伸到虎口，正是父親獨有的握鏟姿勢留下的。
    "爸！" 他下意識地喊出聲，人影卻突然消失，隻留下青銅牆發出 "轟隆隆" 的閉合聲。林九這才意識到，那可能是地宮機關形成的幻象，專門迷惑摸金校尉的心智。
    "先拿中央的青銅盒。" 蘇雪強壓情緒，匕首抵住石槨內的機關暗格，"根據陰符經殘頁，黃腸題湊的核心秘密就在這裏。" 林九點頭，用旋風鏟撬開暗格，裏麵果然躺著塊刻滿星圖的玉版，玉版中央嵌著半顆血珠，顏色介於紅與金之間 —— 正是墨金與西陵血液交融的顏色。
    玉版剛被取出，整個地宮突然震動，柏木牆上的星象符號開始反轉，引魂燈的火苗集體指向玉版。蘇雪的玉佩發出蜂鳴，與玉版產生共振，她突然臉色蒼白："不好，黃腸題湊的自毀機關啟動了！"
    林九看見石槨底部滲出黑色液體，是漢代墓葬常用的 "腐屍水"，能在半個時辰內腐蝕一切有機物。他拽起蘇雪衝向密道，卻發現來時的石門已經閉合，牆麵上的九宮格圖案正在倒計時，每個格子裏的墓磚都在依次熄滅。
    "用玉版！" 蘇雪想起石槨內的發現，將玉版按在九宮格中央，摸金與西陵的混合血珠突然發出強光，重新點亮所有墓磚。密道石門應聲而開，卻傳來更急促的水流聲 —— 地宮頂部的青磚在滲水，混合著腐屍水的毒水正順著柏木縫隙滴落。
    "快走！" 林九背著蘇雪衝進密道，剛踏上台階，身後的石槨突然爆炸，青銅盒的碎片飛濺，其中一片恰好落在他腳邊，上麵刻著 "歸墟有險，雪女勿入"—— 又是父親的字跡。
    密道盡頭的盜洞傳來隱約的人聲，是北派弟子的口音："陳瞎子說摸金的崽子進了黃泉闕，咱們守著出口，拿了血玉去陰符會領賞......" 林九握緊蘇雪的手，她的匕首已經出鞘，金紅色的刀刃在黑暗中像盞小燈籠，照亮了密道牆壁上的新刻字："九闕之路，摸金與西陵，共生共死。"
    出口的月光透過盜洞灑進來，林九看見蘇雪的側臉，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唇角卻緊抿著，像是在隱瞞什麽。他突然想起在石槨內看見的場景，她的傷口愈合速度異於常人，鬢角的銀絲又多了幾根 —— 那是守墓人血祭的代價，而她，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出去後，換我保護你。" 他低聲說，聲音被盜洞的風聲吹散。蘇雪抬頭看他，眼中映著月光，像盛著半盞銀河："從小到大，不都是我護著你嗎？" 她想笑，卻牽動了嘴角的傷口，"不過這次...... 我們一起。"
    盜洞外的人聲越來越近，林九摸出旋風鏟，鏟頭的北鬥七星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知道，黃腸題湊的謎題隻是九闕之路的開始，石槨內的星象密碼、父親的幻象、蘇雪隱瞞的血祭代價，都像引魂燈的火苗，明明滅滅，卻始終指引著他們走向更深的地宮，走向歸墟，走向那個藏著陰符經終極秘密的地方。
    而此刻，他手腕的朱砂印記與蘇雪的玉佩交相輝映，在盜洞的石壁上投出交疊的影子，像極了石槨上刻的摸金與西陵的圖騰 —— 一個持鏟，一個握刀，背靠背站在九闕星圖中央，仿佛從千年前就注定，要一起推開那扇刻滿星象的青銅門，哪怕門後是黃泉，是歸墟，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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