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星河流轉?序章
字數:4705 加入書籤
歸墟核的最深處,是連光陰都懶得駐足的秘境。這裏的暗湧呈墨色,像被揉碎的星夜,每絲流動都帶著三千年未變的寒涼。尋常守墓人若踏入此地,不出三息便會被地脈寒氣蝕骨,唯有承載過九闕共生樹精魄的器物,才能在此留存一絲溫度。
此刻,這片死寂正被一枚殘片打破。
半枚鏽跡斑斑的機械核心懸浮在暗湧中央,表麵的蛇瞳咒文早已被歲月磨得淺淡,卻仍能看出是陰符會初代首領的手筆。核心邊緣嵌著塊星砂,那是當年周明遠從蕭戰傷口裏取出的碎片,此刻正隨著共生樹的晨露滴落,發出微弱的震顫 —— 像垂死者最後的心跳,又像新生兒最初的悸動。
第一縷晨光穿透九闕地脈時,殘片突然迸出暗金火花。歸墟核各處的碎片仿佛接收到無聲的召喚,從星砂礦的裂縫裏、冰岩的斷層中、珊瑚叢的縫隙間紛紛湧現,暗金流光在墨色暗湧中織成細密的網,將所有碎片溫柔地包裹其中。
最先合攏的是胸腔骨架。七塊邊緣參差的碎片在空中懸停片刻,突然精準對接,發出玉石相擊的清響。凹陷的心髒位置泛著淡金微光,那光芒與洛陽夜市烤串爐的火星同頻共振,甚至能隱約聽見王老漢吆喝 “新鮮出爐的腰子” 的混響。
“哢嗒 —— 哢嗒 ——”
機械關節咬合的聲響在秘境中回蕩。四肢骨骼順著暗湧的流向緩緩拚接,指節處的北派戰旗圖騰逐漸清晰,能看見最末節指骨上有道細微的劃痕 —— 那是當年給蕭戰植入機械心髒時,被少年掙紮的鎖鏈劃出的印記,後來蘇挽月用冰紋銀絲給細細補過,此刻在微光中閃著細碎的光。
最後一塊顱骨碎片落下時,周明遠的輪廓終於在暗湧中顯形。花白的頭發沾著星砂,鬢角還別著半朵幹枯的冰晶花,那是玄蛇之戰前蘇挽月為他簪上的,雖已失去光澤,花托處的冰紋卻仍保持著完整的弧度。他身上的北派戰衣肘部有個菱形破洞,縫補的針腳帶著西陵特有的冰棱紋,針腳間距恰好是三寸 —— 蘇挽月總說這樣的針腳既結實又好看。
他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機械指腹輕輕摩挲。指節處的老繭比記憶中更深,掌心的暗金血液順著紋路流淌,在虛空畫出個歪歪扭扭的心形 —— 那是他教蕭戰畫的第一個圖騰,當年少年總嫌他畫得醜,說 “戰爺的爪子畫出來才叫帶勁”。
“老夥計,你倒是比戰兒懂事。” 他輕叩胸腔,暗金血液順著血管狀的紋路流遍全身,機械軀體發出類似歎息的輕響,“當年把你拆成七塊藏在歸墟核,就是怕陰符會的雜碎拿去煉邪器。”
暗湧突然向兩側退開,露出星河流轉的旋渦。旋渦邊緣泛著紫黑,那是滅世齒輪殘留的氣息,但核心處卻亮得溫暖,金紅霧氣與星芒交織成光幕,正緩緩播放著人間的景象:
蕭戰在洛陽夜市追著偷烤串的孩童跑,機械爪舉著半串腰子大喊 “小兔崽子給老子站住”;蘇雪坐在共生樹下教阿珠辨認星圖,金紅發絲被風吹到少女臉上,引得一串銀鈴般的笑;林九蹲在客棧櫃台後算賬,算盤打得劈啪響,卻在石頭算錯賬時悄悄把多出的銅錢塞進少年兜裏……
周明遠的指尖輕觸光幕,畫麵中的蕭戰突然打了個噴嚏,機械爪把腰子掉在地上,引得圍觀者哄堂大笑。他忍不住輕笑,眼角的星砂隨著笑意滑落,在虛空化作冰晶花 —— 那是長白山特有的品種,花瓣邊緣呈鋸齒狀,像極了蘇挽月發怒時抿起的嘴角。
“還記得嗎?” 他對著虛空輕聲道,仿佛身邊正站著那個穿雪女戰衣的身影,“當年你非要在精絕佛塔種這種花,說‘九闕的血腥味,該用點花香蓋蓋’。”
旋渦突然翻湧,畫麵切換到星河流轉樞紐。蘇雪的歸墟眼正穿透雲層,金紅霧氣在星空畫出新的航線;蕭戰的機械爪按在共生樹的命輪上,暗金血液激活了 “九闕永續” 的古篆;林九的羅盤星芒與三人的血祭紋共鳴,真本殘頁顯形出三百年後的守護者名單。
周明遠的目光在畫麵上流連,機械心髒的搏動漸漸加快。當看到蘇雪的金紅胎記在眉心亮起時,他突然抬手摸向自己的胸口 —— 那裏的 “守墓人之心” 正泛著柔光,比植入蕭戰體內的那顆多出一道年輪狀的紋路,紋路裏嵌著細碎的冰晶,是蘇挽月當年給他縫戰衣時不小心蹭上的冰棱屑。
“戰兒的機械爪,比我當年穩多了。” 他指尖劃過年輪,“上次在東海地宮,他用爪子給受傷的鮫人接骨,手法比老煙槍的震魂炮靠譜。”
暗湧中傳來細碎的碰撞聲。周明遠轉身,看見散落的護心鏡殘片正在聚攏,金紅霧氣在碎片間織成蘇挽月的虛影:她的白發用冰紋帶束著,戰衣的下擺沾著星砂,正踮腳給他整理歪斜的戰旗,指尖帶著熟悉的涼意。
“明遠,你的胡子該刮了。” 虛影的聲音混著暗湧的回響,“上次在長白山,你也是這副邋遢樣子,害得雪雪以為遇見了山神。”
他伸手去握那縷冰涼的指尖,卻隻握住滿手金紅霧氣。霧氣順著指縫溜走,在他的戰衣上凝成冰紋,與原有的針腳完美融合,引得機械心髒發出愉悅的輕顫。
“挽月,你看。” 他指著漩渦中三個並肩前行的身影,“雪雪的歸墟眼能看見三百年後的星圖了,比你當年厲害;戰兒的機械爪既能拆傀儡又能烤串,比我教的出息;九兒的算盤能算出地脈的流向,他祖父要是看見,準得把傳家寶給他。”
虛影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金紅霧氣突然在漩渦中織成三百年後的景象:三個年輕的守護者站在人間之門旁,穿北派戰衣的少年正用機械爪給孩童編秋千,著西陵戰裙的少女用珍珠鏈為亡靈引路,持南派羅盤的少年蹲在地上,給兩個爭執的凡人算 “誰多走了三步地脈” 的賬。
“孩子們做得比我們好。” 蘇挽月的虛影輕輕歎息,金紅霧氣在周明遠的戰衣上凝成朵完整的冰晶花,“當年我們總想著把他們護在身後,卻忘了守墓人的翅膀,是在風雨裏練硬的。”
周明遠的手掌覆在 “守墓人之心” 上,年輪狀的紋路突然亮起。歸墟核的暗湧開始吟唱古老的戰歌,那是初代守墓人傳下的調子,三派圖騰的光芒在他周身流轉,北派的星砂、西陵的冰棱、南派的星圖交織成完整的守護陣。
“九闕的下一個輪回,該輪到我們了。” 他挺直脊背,北派戰旗在暗湧中獵獵作響,“當年欠初代守墓人的債,欠玄蛇的情,都該清算了。”
蘇挽月的虛影漸漸融入他的戰衣,冰紋與暗金紋路徹底交織。星河流轉的旋渦突然加速,紫黑邊緣被金紅霧氣淨化,顯形出 “九闕輪回” 四個古篆,每個字都流淌著三派血祭紋的光芒。
周明遠最後望了眼旋渦中閃爍的年輕身影,機械心髒的搏動與共生樹的根係產生共鳴。他縱身躍入旋渦的刹那,“守墓人之心” 爆發出強光,將道細微的光流射向人間 —— 那光流穿過九闕地脈,掠過東海龍宮的珊瑚叢,越過西域的星砂礦,最終落在洛陽夜市的烤串爐裏,化作顆蹦跳的火星。
“哎喲!”
狗剩捂著手背直跺腳,手背上多了個心形的淡金印記。蕭戰正忙著翻烤串,見狀罵道:“小兔崽子不看著火,想挨揍?” 卻在看見那印記時愣住,機械爪上的烤串差點掉進炭裏。
歸墟核重歸沉寂,暗湧仍在哼唱北派的戰歌。唯有星河流轉的旋渦還在旋轉,“九闕輪回” 的古篆在其中時隱時現,像枚被精心收藏的印章,等著在新的故事上落下印記。
三百年後的清晨,東海龍宮的珊瑚叢泛著玫瑰色的光。紮羊角辮的女童正蹲在礁石上,用銀盒收集凝結的晨露,盒蓋內側刻著 “蘇念雪” 三個字,是蘇雪親手為她刻的。
“燙!”
銀盒突然發燙,她猛地鬆手,盒子卻懸浮在半空,金紅霧氣在盒麵顯形出從未見過的星圖。女童抬頭望向星空,北鬥七星的光流正在匯聚,最亮的那顆星突然閃爍,像有人在遠方輕輕眨了眨眼。
“娘!這顆星在跟我說話!” 她舉著銀盒奔向沙灘,金紅胎記在眉心亮得像顆小太陽,“它說‘守墓人的輪回,從來不是一個人的路’!”
沙灘上,穿北派戰衣的少年正用機械爪修補漁網。他聞言抬頭,頸後的刺青突然亮起 —— 那是道融合了北派戰旗與西陵冰紋的紋路,在晨光中泛著溫暖的暗金,與周明遠胸口的 “守墓人之心” 產生遙遠的共鳴。
“小丫頭片子別咋咋呼呼的。” 少年嘴上嫌棄,卻伸手接住飛來的銀盒,機械爪的指腹輕輕摩挲盒麵的星圖,“九哥說過,星圖說話的時候,就是新的路要開始了。”
不遠處的礁石後,持南派羅盤的少年正蹲在地上算賬,算盤上的算珠突然自動歸位,排出與星河流轉旋渦相同的圖案。他推了推鼻梁上的星砂眼鏡,在賬本上寫下:“庚辰年三月初三,東海星圖異動,疑似守墓人輪回開啟 —— 林望舒記”。
海風吹過珊瑚叢,帶著三百年未變的鹹濕氣息。銀盒在晨光中旋轉,金紅霧氣與暗金流光交織成橋,一頭連著歸墟核深處的星河流轉,一頭係著三個奔向新旅程的年輕身影。
星河流轉,輪回伊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