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爬到老槐樹梢時，錢勝的粗布短褂已經能擰出水來。糧倉裏蒸騰著陳年穀殼的黴味，五十斤裝的麻袋摞成小山，在昏暗中像一頭頭蟄伏的巨獸。
    "接著！"
    站在糧堆頂上的老農甩下麻袋，錢勝沉腰坐馬，雙臂肌肉虯結如老樹盤根。麻袋落進懷裏的瞬間，他右肩微抖卸去衝勁，腰身一擰便將麻袋甩上板車。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倒像是練了十年八載的碼頭力工。
    "好把式！"糧倉保管員趙滿囤拍著膝蓋喝彩，缺了門牙的嘴漏著風，"到底是練家子，比那些..."他突然噤聲，朝門口努了努嘴。
    李建設正倚著門框冷笑，中山裝前襟沾著可疑的黃漬。他身後跟著三個流裏流氣的青年，有個穿海魂衫的正用彈弓瞄準梁上的麻雀。
    "錢同誌很威風嘛。"李建設指尖轉著銅哨，那是上午張會計發給記分員的信物，"不過王隊長讓我來通知你，搬完糧種去後山割二十捆艾草——巡夜熏蚊子用。"
    趙滿囤的旱煙杆吧嗒掉在地上。錢勝眯起眼睛，看見李建設褲腳沾著幾根稻草——那是漚肥池邊上特有的金絲草。
    "現在？"他瞥了眼窗外西斜的日頭。
    "革命工作分什麽早晚？"李建設突然提高嗓門，銅哨在指尖捏得發白，"還是說錢同誌要搞特殊化？"
    糧倉忽然安靜得可怕。梁上落下簌簌的灰，在斜射的陽光裏翻湧成金色的霧。錢勝解開汗津津的綁腿，獵刀牛皮鞘摩擦腰帶的聲響格外清晰。
    "帶路。"
    後山的暮色來得格外早。老鴰在刺槐林裏扯著嗓子叫，風過時卷起成團的蠓蟲。錢勝握緊鐮刀，忽然聽見掛機麵板的提示音在腦海響起。
    【檢測到持續勞動行為】
    【力量屬性+0.1】
    【體質屬性+0.1】
    他瞳孔微縮。原來除了技能等級，基礎屬性也能通過鍛煉提升。正要細想，前方帶路的青年突然怪叫一聲。穿海魂衫的那個指著荊棘叢，三條腿都在打擺子。
    月光照在歪脖子樹上，樹杈間赫然掛著件血淋淋的棉襖。看款式分明是村裏常見的對襟短打，隻是後背撕開三道爪痕，棉花外翻的裂口處還粘著幾根鋼針似的黑毛。
    "野...野豬..."李建設倒退著撞上同伴，三個跟班已經連滾帶爬往山下跑。林子裏突然響起樹枝斷裂的脆響，黑暗中亮起兩盞幽綠的小燈。
    錢勝反手抽出獵刀。刀身映出他繃緊的下頜線，耳畔卻響起陳巧依銀鈴般的笑聲——晌午那姑娘偷偷往他水壺裏塞了薄荷葉，此刻清涼的餘味突然在舌尖炸開。
    腥風撲麵而來時，他看清了那對彎刀般的獠牙。三百斤重的黑影人立而起，前蹄掛著半截生鏽的捕獸夾。掛機麵板突然瘋狂閃爍，視網膜上炸開金色文字：
    【八極拳奧義激活：立地通天炮】
    【狩獵技能經驗+50】
    錢勝的肌肉記憶先於意識發動。左腿如鐵犁入地掀起草皮，右拳裹著風雷直取野豬下頜。骨骼碎裂的悶響伴著滾燙的鮮血噴濺而出，野獸的哀嚎震落滿樹露水。
    等李建設哆哆嗦嗦爬起來時，隻見周子文單膝跪在野豬屍體旁。月光淌過他沾血的側臉，青年正在用艾草擦拭刀鋒，哼的居然是《紅色娘子軍》的調子。
    "你...你..."李建設突然發現自己的中山裝襠部一片濕熱。
    "李記分員。"錢勝甩掉刀上的血珠，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勞駕搭把手，把這畜生的獠牙掰下來——王隊長說過，野豬牙能換三十個工分呢。"
    山風卷著艾草香掠過知青點後窗時，陳巧正在煤油燈下補襯衫。忽然聽見院牆根傳來三長兩短的叩擊聲，她咬斷線頭推開窗，正看見錢勝倒掛在屋簷下，手裏晃著串紅豔豔的野山楂。
    "噓——"青年豎起沾著草汁的手指，"給你姐的。"
    油紙包落在窗台發出輕響。陳巧打開時，月光正好照見油紙裏整齊碼放的獠牙工藝品——粗糲的野豬牙被打磨得溫潤如玉，用麻繩串成精致的吊墜。
    東廂房突然響起木床的吱呀聲。陳詩翻身的動靜裏，妹妹慌忙關窗，卻沒注意姐姐枕頭下露出半截帶血的繃帶。月光移過窗欞，照亮牆角剛挖開的新土——那裏埋著個鐵皮盒，盒蓋上用紅漆畫著褪色的五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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