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洛陽城上空烏雲密布，不見星月。
    錢勝拖著傷腿，悄無聲息地潛行在拖拉機廠廢料堆場的陰影中。左肩的傷口在止痛草藥的作用下麻木鈍痛，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味。懷裏的改裝收音機緊貼著胸口，冰冷的金屬外殼下，老皮匠留下的錄音磁帶無聲轉動。右手中，那根陳詩交給他的、杆尖熔有暗金殘片的白蠟杆，在黑暗中泛著微弱的幽光。
    【地脈諧波感知：被動激活微弱）…】
    【環境輻射水平：急劇上升…】
    【精神烙印：活躍度增強…警告！…】
    沉寂的掛機麵板偶爾閃過的提示，如同垂死者的脈搏，斷斷續續。錢勝知道，魏長林一定感知到了烙印的靠近，就像鯊魚嗅到了血腥。但他別無選擇。拖拉機廠地下防空洞的入口，就在廢料堆場邊緣那排廢棄的配電箱後麵——趙鐵軍和保衛科的人，此刻一定如臨大敵地守在那裏。
    遠處，廠區高音喇叭刺耳的電流聲劃破夜空：
    “……全體職工同誌們注意！今晚廠區進行重要設備檢修，所有人員不得靠近生產區！重複！所有人員不得靠近生產區！……”
    拙劣的謊言。錢勝冷笑。他貼著鏽蝕的管道陰影前進，每一步都謹慎至極。被動運行的【環境監測】捕捉到前方細微的動靜——至少四個人，呼吸平穩，站位分散。標準的警戒陣型。
    就在他距離那排配電箱還有二十米時，懷裏的收音機突然傳來一陣極其微弱的、帶著金屬質感的嗡鳴！是陳詩的信號！她已經到達邙山節點，正在準備啟動幹擾！幾乎同時，錢勝靈魂深處的“牧笛手”烙印猛地一顫，爆發出刺骨的寒意和劇痛！魏長林感知到了威脅！
    沒有時間了！
    錢勝深吸一口氣，猛地按下收音機上的播放鍵！
    “嘎吱…嘎吱…沙沙…”
    老皮匠那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從收音機劣質的揚聲器中傳出，在寂靜的廢料堆場上格外清晰：
    “…鐵蛋…如果你聽到這個…說明老子已經去見你娘和妹妹了…”
    這聲“鐵蛋”如同一記重錘，瞬間擊碎了夜的寂靜！配電箱後的陰影中，傳來一聲壓抑不住的、粗重的吸氣聲！那是趙鐵軍的小名！隻有他最親的家人才會知道的稱呼！
    “…三十年了…老子沒敢認你…怕魏長林那畜生再下毒手…但你血管裏流的是老趙家的血…不是他魏家的狗糧！”
    配電箱後的陰影劇烈晃動！一個高大的身影猛地站起，又硬生生刹住腳步！錢勝能想象趙鐵軍此刻的表情——那張冷硬如鐵的臉，一定正因這突如其來的真相而扭曲！
    “…你娘死前…把你妹妹緊緊抱在懷裏…她背上…還留著那串你周歲時老子親手打的銀鈴鐺…鈴鐺上…刻著你的生辰八字…”
    “砰！”一聲悶響，像是有人狠狠砸在了金屬箱體上！趙鐵軍的呼吸聲變得粗重如牛，伴隨著牙齒咬碎的“咯咯”聲。
    “…現在…那畜生又要用整個洛陽城…給你娘和妹妹陪葬！鐵蛋…你是想繼續當他的狗…還是做個有卵子的爺們？！……”
    錄音戛然而止。餘音在死寂的廢料堆場上回蕩。錢勝屏住呼吸，白蠟杆緊握在手，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的槍擊。
    一秒…兩秒…三秒…
    “哢噠。”配電箱後傳來手槍保險關閉的聲音。
    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走出陰影。趙鐵軍的臉在月光下如同鬼魅，雙眼布滿血絲，嘴角因緊咬而滲出血絲。他手中的五四式手槍垂在腿側，槍口指向地麵。
    “他在哪？”趙鐵軍的聲音嘶啞得不像人類，“魏長林…在哪？”
    錢勝鬆了一口氣，但絲毫不敢放鬆警惕：“地下一千兩百米。試車場正下方。末日引擎的核心。”他直視趙鐵軍充血的眼睛，“你父親…老皮匠…他死在礦洞裏。為了給我們爭取時間。”
    趙鐵軍的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如同被無形的子彈擊中。他的眼神從瘋狂逐漸變為一種可怕的平靜，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麵。
    “節點…怎麽啟動？”他簡短地問，聲音冰冷如鐵。
    錢勝將白蠟杆橫在胸前，杆尖的暗金殘片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守器殘片接觸節點核心，注入能量。午夜準點啟動，延遲23秒。形成螺旋諧波，指向劍閣主器。”
    趙鐵軍的目光在白蠟杆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他緩緩點頭，轉身走向配電箱：“跟我來。防空洞入口在變壓器後麵。”
    錢勝緊跟其後，心跳如鼓。他們撬開鏽死的配電箱後蓋，露出一個黑黢黢的、向下延伸的狹窄通道。潮濕的黴味和淡淡的鐵鏽氣息撲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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