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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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水郊外的山路上,一輛破舊的軍用卡車正艱難地爬坡。駕駛室裏,錢勝緊握著方向盤,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三天前那場死裏逃生的追逐後,他和陳詩按照計劃搭上了王大柱兒子安排的運輸車,一路向西。
    副駕駛座上,陳詩正擺弄著一台用修理鋪剩餘零件拚湊的簡易探測器。白蠟杆的暗金殘片被鑲嵌在一個罐頭盒改裝的感應器中,連接著幾根裸露的電線和一塊汽車蓄電池。粗糙,但勉強能用。
    "信號越來越強了。"陳詩盯著那根搖擺不定的自製指針,"還有二十公裏左右。"
    錢勝點點頭,目光掃過後視鏡。後車廂裏,幾個穿著工裝的年輕人正假裝睡覺——他們是王大柱兒子的"戰友",自願幫忙的退伍兵。每個人腰間都鼓鼓囊囊的,顯然不隻是帶了扳手和螺絲刀。
    卡車轉過一個急彎,前方豁然開朗。一片被鐵絲網圍起來的軍事禁區出現在視野中:鏽跡斑斑的崗亭,油漆剝落的"軍事重地 嚴禁入內"標牌,還有遠處山坡上幾個半埋在地下的混凝土穹頂——"三一二"基地,六十年代"特殊技術研究"的總部,名義上早已廢棄,但探測器顯示的強烈信號證明,這裏遠非看上去那麽平靜。
    "前麵路口停下。"陳詩突然壓低聲音,"有動靜。"
    錢勝緩緩刹車,在距離崗亭五百米的路邊停下。透過望遠鏡,他們清楚地看到崗亭裏有人影晃動,而且...那些人的動作有種不自然的僵硬感。
    "和周正陽一樣..."錢勝的胃部一陣翻騰,"他們把這地方改造成了半機械人的巢穴。"
    陳詩默默檢查了一下手槍——隻剩最後一發子彈了。她遞給錢勝一把軍用匕首:"記住,我們的目標是控製中樞,不是殺光所有敵人。找到主控室,破壞能量傳輸係統就行。"
    錢勝接過匕首,將它和白蠟杆一起別在腰後。他的瞳孔在陰影中依然泛著微弱的紫光,那是體內殘留的地脈能量在躁動。三天來,他越來越能感受到這種能量的存在——它像第二套血液循環係統,在肌肉和神經中流淌,賦予他超乎尋常的感知力和反應速度,但也帶來持續的低燒和幻覺。
    "繞到北麵。"他指著地圖上一處模糊的等高線,"這裏有個排水通道,直通地下三層。王大柱的兒子說,六十年代修建時,工人偷偷留了這個"後門"。"
    計劃很簡單:錢勝和陳詩潛入基地,找到主控室;退伍兵們在外麵製造騷動,分散注意力。簡單到近乎自殺,但他們別無選擇——探測器顯示,劍閣主器的能量波動越來越劇烈,而"三一二"基地就像個巨大的能量轉換器,正在將這種波動放大並傳輸向全國各地的節點。
    黃昏時分,行動開始。
    退伍兵們用自製的燃燒瓶襲擊了西麵的變電站,衝天的火光和爆炸聲果然引走了大部分守衛。錢勝和陳詩趁機摸到北麵的排水通道口——一個被雜草掩蓋的、直徑不到一米的鐵柵欄。
    "我先進去。"錢勝用撬棍撬開生鏽的柵欄,潮濕腐臭的空氣撲麵而來,"如果我體內的能量感應沒錯...這條路直通反應堆艙。"
    陳詩點點頭,緊隨其後鑽入黑暗的通道。兩人在狹窄逼仄的空間裏匍匐前進,老鼠和不知名的昆蟲從身上爬過,但沒人出聲。錢勝的紫瞳在黑暗中如同微弱的指示燈,指引著方向。
    半小時後,通道盡頭出現了一絲微光。錢勝小心翼翼地推開一塊鬆動的金屬板,外麵是一個布滿管道的設備間。兩人悄無聲息地滑出來,貼在陰影中觀察——這個所謂的"廢棄基地"內部竟然燈火通明,各種現代化的設備與六十年代的老舊機械古怪地拚接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的蒸汽朋克風格。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工作人員"——他們中至少有一半呈現出不同程度的機械化特征:金屬義眼,機械手臂,甚至完全由液態金屬構成的下半身...所有人都在忙碌地操作著各種儀器,對兩個入侵者毫無察覺。
    "那裏。"錢勝指向房間另一端的一扇氣壓門,門上用紅漆寫著"主控室"。門旁站著兩個全副武裝的警衛,他們的頭部已經完全機械化,雙眼閃爍著不祥的紅光。
    陳詩比了個包抄的手勢,錢勝會意。他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體內地脈能量的流動,然後猛地將一部分能量導向手中的白蠟杆——杆尖的暗金殘片瞬間亮起刺目的紫光!
    "什麽人?!"機械警衛立刻轉向光源,但為時已晚。錢勝如鬼魅般衝出,白蠟杆劃過一道紫色弧光,狠狠擊中第一個警衛的頸部。那裏是機械與血肉的連接處,隻聽"劈啪"一聲爆響,警衛全身抽搐著倒下,機械部件冒出青煙。
    第二個警衛剛要舉槍,陳詩已經一個滑鏟逼近,匕首精準地刺入他膝蓋後的液壓管。高壓液體噴濺而出,警衛失去平衡的瞬間,錢勝補上一記重擊,將他徹底放倒。
    "太容易了..."陳詩不安地低語,"像是有意放我們進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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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勝也有同感,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按下氣壓門的開關,兩人舉著臨時武器,警惕地踏入主控室——
    然後同時僵在了原地。
    主控室中央,一個巨大的全息投影顯示著中國地圖,上麵密密麻麻標記著數百個光點,構成一個複雜到令人窒息的網絡。劍閣是其中最亮的紅點,正通過無數能量線與"三一二"基地相連,而基地又將這些能量分配給各地次級節點。整個係統如同一張巨大的蛛網,正在被緩緩喚醒。
    但比這更震撼的是站在控製台前的那個人影——矮小佝僂,灰白頭發,左眼蒙著眼罩...老皮匠?!
    "終於來了。"老人轉過身,露出一個疲憊的微笑,"比我預計的晚了十七分鍾。"
    錢勝的白蠟杆微微放低,但警惕絲毫未減:"你...到底是死是活?"
    "半死不活吧。"老皮匠苦笑著掀起眼罩,露出下麵精密的機械義眼,"魏長林那畜生給我裝了這玩意兒...還有一堆其他"小玩具"。"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他們以為這樣就能控製我...卻不知道我早就把主控程序黑掉了。"
    陳詩的手槍依然指著老人的心髒:"證明給我們看。"
    老皮匠歎了口氣,在控製台上按了幾個鍵。全息投影立刻變化,顯示出各地節點的詳細狀態——大部分都標注著"幹擾中"的黃色標誌。
    "看到沒?我一直在用基地的係統反向幹擾節點激活。"他疲憊地揉了揉臉,"但劍閣主器的能量太強了...我一個人撐不了多久。"
    錢勝終於放下了白蠟杆:"所以...礦洞爆炸那天..."
    "是真的。"老皮匠的眼神黯淡下來,"鐵蛋那傻小子...用身體擋住了大部分衝擊波。我活下來了,但他..."老人的聲音哽咽了,"他最後喊的是"爹"...三十年來的第一聲..."
    主控室內一片沉默,隻有機器運轉的嗡嗡聲。錢勝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周正陽會說陳詩被抓了——那是老皮匠在警告他們,基地內部有叛徒!
    "現在怎麽辦?"陳詩收起手槍,"這個係統看起來馬上就要全麵激活了。"
    老皮匠指向全息投影的核心位置:"隻有一個辦法——同時切斷劍閣主器與基地的連接,並反向注入一股足夠強的"守器"能量,讓整個網絡超載崩潰。"他看向錢勝,"而你...是唯一能做到這點的人。"
    錢勝的紫瞳微微收縮:"因為我體內有地脈能量?"
    "不僅如此。"老皮匠走到一個形似醫療艙的設備前,"這是"共振強化艙",能把你的感知力暫時提升到極限。你可以作為"導體",將劍閣的能量引導過來,再混合你體內的"守器"能量反衝回去..."他頓了頓,"但風險很大...你可能會...溶解。"
    陳詩猛地抓住錢勝的手臂:"不行!一定有其他辦法!"
    錢勝卻已經走向那個可怕的設備,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師父用生命在節點上留下印記...趙鐵軍用生命給了我們這個機會...現在輪到我了。"他轉向老皮匠,"需要多久?"
    "最多三分鍾。"老人嚴肅地說,"超過這個時間...你的神經係統就會開始崩解。"
    錢勝深吸一口氣,躺進了冰冷的共振艙。陳詩死死抓著他的手,眼中噙著淚水,但最終沒有阻止。她知道,這是唯一能阻止"牧笛手"覺醒的方法。
    "開始吧。"錢勝閉上眼睛,感受著體內那股躁動的能量,"告訴外麵的兄弟們...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停下幹擾節點的工作。"
    老皮匠沉重地點點頭,按下了啟動按鈕。
    轟——!!!
    錢勝的世界瞬間被刺目的紫光充滿!他的意識如同被投入颶風中的樹葉,被一股無法形容的偉力裹挾著,沿著地脈網絡瘋狂前進!他"看"到了地下奔湧的能量河流,"聽"到了岩石摩擦的轟鳴,甚至"觸摸"到了千裏之外劍閣那座暗金色方尖碑的紋理!
    主器就在眼前,散發著令人窒息的能量波動。錢勝的意識體伸出無形的"手",按照師父圖騰中隱藏的軌跡,一把抓住了主器與基地之間的能量連接線——
    劇痛!超越人類承受極限的劇痛!他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每一根神經都在燃燒!但錢勝沒有鬆手,反而用盡全力,將體內儲存的"守器"能量注入這條連接線!
    紫金色的能量風暴順著地脈網絡逆向奔湧,所到之處,牧笛手係統的節點一個接一個地爆出刺目的火花!劍閣主器劇烈震顫,表麵的圖騰一個接一個地重新亮起——不是被激活,而是被重置為古老的守護模式!
    "三分鍾到了!"遙遠的地方,傳來老皮匠撕心裂肺的喊聲。
    但錢勝已經停不下來了。他的身體開始溶解,皮膚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紋,紫光從裂縫中滲出。他正在變成純粹的能量體...即將永遠成為地脈網絡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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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雙溫暖的手突然按在了他的胸口——陳詩!她不知何時打開了共振艙,不顧強烈的能量輻射,直接接觸錢勝正在崩解的身體!更令人震驚的是,她手中握著的那塊從白蠟杆上取下的暗金殘片,正散發出前所未有的金光!
    "守器一脈...血脈相連..."她的聲音在能量風暴中微弱卻堅定,"以血為引...以魂為橋...歸來!"
    暗金殘片猛地爆發出太陽般的光芒!錢勝即將消散的意識體被一股熟悉的、溫暖的力量包裹——那是師父的守護意誌!它如同一座燈塔,在能量風暴中為迷失的靈魂指引歸途!
    "師父..."錢勝的意識體伸出手,觸碰那道金光。
    轟——!!!
    一道無法形容的能量衝擊波從"三一二"基地爆發,呈球形向四麵八方擴散!所有電子設備瞬間短路,燈光熄滅,機械守衛們如同斷線木偶般倒下。全息投影中的網絡圖閃爍了幾下,然後徹底消失——牧笛手係統被強製關閉了!
    共振艙內,錢勝的身體已經停止了崩解,但依然昏迷不醒。陳詩顫抖的手指按在他的頸動脈上——還有微弱的跳動!
    "他...成功了?"她淚流滿麵地問。
    老皮匠檢查著控製台的讀數,長舒一口氣:"成功了。劍閣主器重新進入休眠,全國各地的節點都被切斷了連接。"他看向錢勝殘破不堪的身體,聲音哽咽,"但這孩子...恐怕..."
    "不!"陳詩猛地抬頭,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還有希望!劍閣!主器可以治愈他!"
    老皮匠愣住了,隨即恍然大悟:"你是說...利用主器的能量反向修複?但那裏有守器一脈把守..."
    "我就是守器一脈!"陳詩一把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一個古老的紋身——與師父"守器印"一模一樣的鑰匙圖騰,"帶他去劍閣...現在!"
    一個月後,劍閣地下洞穴。
    錢勝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漂浮在一個巨大的、散發著柔和金光的能量池中。池水溫暖如母親的懷抱,修複著他每一寸受損的組織。洞穴頂部垂落著無數水晶般的鍾乳石,折射出夢幻般的光影。
    池邊,陳詩靠在一塊形似座椅的晶體上睡著了,她的手中還緊握著那塊暗金殘片。更遠處,幾個穿著古樸長袍的老者正低聲交談,看到錢勝醒來,他們恭敬地行了一個古老的手禮。
    錢勝想開口,卻發現自己暫時發不出聲音。但這已經不重要了。他能感覺到,體內的地脈能量與"守器"能量達成了完美的平衡,不再躁動,反而如同呼吸般自然流動。他的紫瞳依然存在,但已經能夠自主控製。
    洞穴深處,那座傳說中的暗金色方尖碑靜靜地矗立著,表麵的圖騰閃爍著溫和的光芒。錢勝突然明白了師父當年為何如此執著——這不是武器,不是工具,而是一個沉睡的守護者。而"牧笛手"計劃,本質上是一場對古老力量的褻瀆和誤用。
    池邊的陳詩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當她看到蘇醒的錢勝時,淚水瞬間湧出。
    "歡迎回來...守器人。"她哽咽著說。
    錢勝微微一笑,伸手觸碰池水,激起一圈漣漪。水麵上倒映著他的臉,還有陳詩身後那個不知何時出現的、半透明的身影——寬厚的肩膀,習慣性微微佝僂的站姿,眼中滿是欣慰的笑意...
    師父。
    當鐵牛沉默,去傾聽大地的...心跳。
    而現在,鐵牛終於真正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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