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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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的夏天悶熱得像個蒸籠。蟬鳴撕扯著午後的空氣,柏油路麵蒸騰起扭曲的熱浪。錢勝赤膊蹲在修理鋪門口的小馬紮上,汗珠順著脊椎溝往下淌。他手裏捏著把半禿的螺絲刀,正跟一台老式"海燕"牌收音機較勁——這玩意兒的主人是個退休老教師,非得要聽傍晚六點半的評書聯播。
    "錢師傅,能修好不?"老教師搖著蒲扇,眼巴巴瞅著。
    "電容燒了倆,波段開關接觸不良..."錢勝頭也不抬,紫瞳在強光下幾乎看不出異樣,隻隱隱倒映著電路板複雜的銅箔走線,"得換件,加急的話...三塊五。"
    "成!成!"老人忙不迭掏錢,"您手快點兒,今兒個是《三國》"火燒赤壁"!"
    錢勝應了一聲,目光卻掃過收音機外殼內側一處不起眼的刻痕——一個極簡化的齒輪圖案。這不是普通標記,是"牧笛手"早期成員慣用的聯絡暗號。這台收音機,恐怕是故意送來的探路石。
    三個月了。
    自試車場那場驚天動地的能量湮滅後,洛陽城似乎恢複了平靜。"鐵牛"的殘骸被秘密清理,傀儡士兵的灰燼混入塵埃,周正陽和他背後的陰影仿佛從未存在。隻有錢勝和陳詩知道,水麵下的暗流從未停止湧動。
    "守器修理"的招牌在陽光下有些褪色。鋪子裏堆滿待修的半導體、電風扇、鬧鍾,空氣裏混雜著鬆香、焊錫和機油的味道。平凡得近乎刻意。但牆角立著的那根白蠟杆,杆尖暗金殘片寒光內斂,無聲提醒著另一個世界的重量。
    後門簾子一掀,陳詩端著一碗冰鎮綠豆湯進來。她剪了更短的頭發,脖頸線條利落,鎖骨下方那個古老的守器印被衣領遮住,隻隱約透出一點輪廓。她把碗往錢勝手邊一擱,順勢瞥了眼那台"海燕"收音機。
    "有味兒?"她聲音壓得極低,手指無意識地在腰間劃過——那裏藏著劍閣特製的匕首。
    錢勝用沾滿鬆香的手指敲了敲那個齒輪刻痕:"老物件了,鏽味兒重。"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語,"鏽味兒"代表"牧笛手"殘留痕跡。
    陳詩眼神一凜,隨即若無其事地拿起蒲扇給錢勝扇風:"天熱,當心中暑。王大柱家那台縫紉機送來了,卡線卡得邪乎,像是裏頭進了耗子。"她朝後院努努嘴。
    錢勝會意。王大柱是少數知道部分內情的老工人,他家的縫紉機,是傳遞信息的幌子。他三兩口喝完綠豆湯,冰涼的甜意壓下心頭的燥熱:"這就去瞧瞧。"
    後院天井搭著涼棚,堆滿回收的廢舊零件。那台老"蝴蝶"牌縫紉機擺在陰涼處。陳詩警惕地守在通往前鋪的門邊,錢勝熟練地拆開機頭。在梭芯盒的夾層裏,果然摸到一個用油紙裹著的薄鐵盒。
    打開鐵盒,裏麵沒有字條,隻有幾片形狀不規則的金屬碎片,邊緣帶著高溫熔融的痕跡。碎片入手冰涼,但錢勝的指尖剛觸碰到,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強烈幹擾性的能量脈衝便順著神經竄了上來!
    嗡——
    腦海深處仿佛有根弦被狠狠撥動!沉寂的地脈感知瞬間被激活,視野邊緣閃過模糊的碎片——扭曲的金屬管道、閃爍的儀表盤殘骸、還有一角印著"三一二"字樣的破碎銘牌!是那個基地的殘骸!
    "怎麽樣?"陳詩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錢勝攤開掌心,露出那些碎片:"甘肅來的"土特產"。"三一二"的墳頭讓人刨了,有人在廢墟裏翻找東西。"他捏起最小的一片,紫瞳聚焦在放大鏡下,"看這切割痕,激光打的。普通盜匪沒這設備。"
    陳詩拿起一片,指尖的守器印微微發燙,傳遞來一絲殘留的、令人作嘔的冰冷氣息:"是他們...半機械體的能量殘留。還沒死絕。"
    兩人陷入沉默。蟬鳴聲更響了,帶著一種令人煩躁的穿透力。試車場的勝利不過是斬斷了伸出的觸手,本體仍在暗處蠕動。
    "老皮匠呢?"錢勝問出了壓在心底的疑問。爆炸後,那佝僂的身影就消失了。
    陳詩搖搖頭:"劍閣那邊也聯係不上。他最後插進控製台的那把"鑰匙"...是守器一脈失傳已久的"鎮脈杵",本該在劍閣主器旁供奉。"她眉頭緊鎖,"他到底從哪弄到的?又為什麽..."
    話未說完,前鋪突然傳來老教師焦急的喊聲:"錢師傅!錢師傅!您快聽聽!這聲兒不對啊!"
    兩人對視一眼,迅速回到前鋪。那台"海燕"收音機已經裝好,正咿咿呀呀地放著戲曲。老教師臉色發白,指著收音機:"就剛才!調台的時候!裏頭有個聲兒...像...像好多人在哭!尖得很!就一眨眼!"
    錢勝不動聲色地調大音量,戲曲唱腔悠揚婉轉。他手指搭在調諧旋鈕上,紫瞳深處微光流轉,捕捉著空氣中殘留的微弱信號——一段高頻噪音,頻率結構與修理鋪那台詭異收音機發出的脈衝高度相似!是某種...定位信標?
    "許是串台了,天熱信號不穩。"錢勝笑著寬慰老人,手下卻飛快地將這段頻率特征刻入腦海,"修好了,您試試評書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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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千恩萬謝地抱著收音機走了。鋪子裏隻剩下錢勝和陳詩,空氣凝重得如同暴雨前夕。
    "衝我們來的。"陳詩肯定地說。
    錢勝走到工作台前,拿起白蠟杆。暗金殘片觸手冰涼,卻隱隱與那高頻噪音產生微弱的共鳴。"不止。"他看向門外灼熱的街道,"剛才那信號...是廣播式的。他們在找東西。"他頓了頓,紫瞳中閃過一絲明悟,"或者說...在"喚醒"什麽。"
    陳詩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遠處——洛陽拖拉機廠那高聳的、早已停用的煙囪在熱浪中微微晃動。一個塵封已久的名字浮上心頭。
    "鐵牛..."她喃喃道。
    錢勝握緊了白蠟杆。杆尖的寒意順著掌心蔓延,壓下了夏日的燥熱,也壓下了心頭的不安。當鐵牛沉默,去傾聽大地的回聲。可如果那沉默之下,是更深沉的假死呢?
    他拿起一塊沾滿油汙的抹布,開始擦拭工作台上散落的零件。鐵屑、銅末、斷裂的齒輪...在普通人眼裏是垃圾,在他眼中卻是這座城市最真實的脈搏。而此刻,這脈搏裏混入了一絲不祥的雜音。
    "把王大柱的"縫紉機"修好。"錢勝的聲音平靜無波,手中的抹布擦亮了一個鏽跡斑斑的軸承,"告訴他,耗子洞找到了,得下點猛藥。"
    陳詩點點頭,眼中銳光再現。藥材鋪的後院裏,那些看似尋常的草藥,有些能治傷,有些...也能殺人於無形。
    陽光將"守器修理"的招牌曬得滾燙。門前的青石板上,一滴汗水落下,轉瞬就被蒸發得無影無蹤。蟬鳴依舊,仿佛在宣告著,這個漫長的、危機四伏的夏天,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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