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淩仙閣的竹葉在夜風中沙沙作響，如萬杆毛筆在宣紙上疾走。楚陽跟著南宮瑤穿過九曲竹徑，隻見一座古亭隱在竹林深處，亭角懸掛的青銅風鈴刻著二十八星宿，每一聲輕響都激起一圈淡金色的靈力漣漪——這竟是器神宗秘傳的"周天聽風陣"。
    "公子請坐。"南宮瑤抬手拂過石桌，七枚茶杯自動浮空，壺中茶湯傾倒而出，在杯中呈現上半部分混沌色、下半部分星辰藍的奇異分層。楚陽嗅到一縷若有若無的龍涎香，這才驚覺眼前的茶湯竟是用器神宗鎮閣之寶"鴻蒙靈泉"所烹。
    "前輩太客氣了。"楚陽雙手捧杯，指尖觸到杯壁上的凹凸紋路，竟與太古神槍槍身的道紋隱隱吻合。南宮瑤見狀輕笑，袖口滑落三寸，露出小臂上青色胎記——那是一道斷裂的槍杆，斷口處還有半枚菱形紋路，與楚陽剛拍得的玄黃隕鐵表麵紋路別無二致。
    "混沌體果然敏銳。"南宮瑤指尖輕點茶杯，茶湯中的雙色突然交融，化作一幅微型星圖，"三百年前，器神宗初代長老曾與一位混沌體修士簽訂"鴻蒙契約"，以宗門禁地隕星潭為爐，助其煉製本命法寶。作為交換，混沌體需在突破天劫時，為宗門引動天道法則。"
    楚陽心中劇震，終於明白為何器神宗對他的態度始終曖昧——既不公開庇護，又在關鍵時刻伸出援手。他望著南宮瑤眼中的滄桑，忽然想起林悅說過，淩仙閣的盤龍柱是用初代長老坐化時的本命靈器所鑄，而眼前的胎記、杯紋、甚至整個淩仙閣的地基，恐怕都是當年契約的一部分。
    "前輩為何告訴我這些？"楚陽放下茶杯，神識卻悄悄探向亭外，確認林悅的氣息仍在百丈外的竹林徘徊。南宮瑤指尖在石桌上畫出三道符紋，正是器神宗內門弟子才能修習的"鎖心咒"："因為公子腰間的神槍殘片，與淩仙閣的鎮閣之寶"鴻蒙槍魂"同源。三日前你用它引動天璣爐的星軌時，本宗的護山大陣可是亮了整夜呢。"
    話音未落，竹林深處傳來一聲輕響。楚陽轉頭望去，隻見林悅抱著一疊玉簡站在月光下，素白裙裾被夜風吹起，露出腳踝上係著的紅繩——那是去年他在黑風穀用赤霄劍穗為她編的平安結。
    "林小姐可是等了許久？"南宮瑤笑意吟吟地揮手，竹影自動分開一條通路，"快進來吧，這茶湯涼了可就沒滋味了。"
    林悅的耳尖微微發紅，她低頭看著石桌上的星圖茶湯，忽然伸手按住楚陽欲起的肩膀："不必多禮，我隻是...路過。"她將玉簡放在桌上，頂端露出一角粉色絹帕，正是楚陽去年送她的生辰禮物，上麵用金線繡著"器道同修"四個字。
    南宮瑤的目光在絹帕上停留一瞬，指尖輕輕拂過玉簡封麵："《煉器雙生訣》？沒想到林小姐竟能從萬器閣的禁閣中取出此書。"她忽然看向楚陽，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此訣講究雙人同修，以心傳心，當年初代長老與混沌體修士便是用此法煉製出驚天靈器。"
    林悅的手指下意識地蜷起，楚陽卻注意到她耳後的薄汗。他忽然想起半月前在煉器閣，林悅為了幫他穩定玄黃隕鐵的爐溫，不惜透支靈力導致指尖脫皮，當時她也是這樣倔強地不肯示弱。
    "晚輩與林師妹確實在嚐試雙人煉器。"楚陽取出玄黃隕鐵，隕鐵在月光下自動懸浮，表麵裂紋與林悅玉簡中的陣圖漸漸重合，"隻是每次融合到第三道紋時，總會有靈氣對衝。"
    南宮瑤伸手虛握，隕鐵表麵突然浮現出一層淡金色網格："那是因為你們缺少"鴻蒙之氣"作為引。三日後的萬器祭，隕星潭會開啟百年一次的"星隕潮"，屆時潭底的太古隕鐵碎片會與公子手中的玄黃隕鐵共鳴，說不定能..."她忽然住口，目光轉向亭外逐漸明亮的天色。
    "時候不早了，公子該回去準備了。"南宮瑤起身時，發間的煉器符文閃過微光，楚陽這才驚覺她竟穿著與淩仙閣守閣弟子同款的青紋道袍，"記住，隕星潭開啟時，需以神槍殘片為引，林小姐的混天纓為絆。至於其他..."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林悅，"順其自然便好。"
    回程路上，林悅始終抱著玉簡不說話，腳步比平時快了三分。楚陽看著她發頂跳動的玉簪，忽然想起初見時她在煉器閣摔碎的那個次品簪子，當時她蹲在地上撿碎片，眼睛卻亮得像發現新玩具的孩童。
    "在想什麽？"楚陽伸手替她拂去鬢角的竹葉，指尖觸到她溫熱的耳垂，"是在擔心雙人煉器的事？"
    林悅猛地停住腳步，月光穿過竹葉的縫隙，在她臉上織出細碎的光斑："我隻是在想...南宮長老說的"以心傳心"，到底需要怎樣的契合度。"她忽然轉身，直視楚陽的眼睛，"你覺得，我們算契合嗎？"
    楚陽愣住了。他看著眼前這個總是穿著素色道袍，指尖永遠沾著煉器粉塵的姑娘，想起她為了幫自己分析蠱蟲習性，整夜未眠在演武場畫下的上千道軌跡；想起她在拍賣會上，用自己的本命靈器碎片為他爭取競價時間；更想起剛才在淩仙閣，她明明聽到了南宮瑤的暗示，卻依然選擇信任他。
    "契合度？"楚陽取出混天纓的槍穗，那是用林悅的青絲和他的衣角碎片混編而成，"你看，這穗子編到第三十三個結時，你的靈力突然暴躁，結果穗子上多了道焦痕——但後來我們發現，那道焦痕竟剛好能引動火屬性靈氣。"他抬頭望向漫天星辰，"或許真正的契合，不是毫無瑕疵，而是能在裂痕中找到新的可能。"
    林悅的嘴角慢慢揚起，她取出玉簡中夾著的殘頁，上麵用朱砂筆圈著"心有靈犀"四個字："那明日卯時，我們就去隕星潭試試？我新改良了混天纓的聚靈陣，說不定能..."
    "好。"楚陽打斷她的話，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不過這次，換我來配合你。"他看著她眼中的驚訝與欣喜，忽然意識到，比起混沌體的使命、太古神槍的秘密，此刻身邊這個願意陪他在煉器閣熬通宵、在拍賣場賭上一切的姑娘，才是他最珍貴的寶物。
    竹林深處，淩仙閣的風鈴再次響起。楚陽握緊手中的玄黃隕鐵，感受著其中傳來的微弱共鳴——那是器道與混沌之力的和鳴，更是兩顆心逐漸靠近的聲音。而在他們身後，南宮瑤站在亭中望著兩人的背影，指尖輕輕撫過手臂上的胎記，嘴角泛起一絲欣慰的笑意："鴻蒙契約...終於要迎來新的傳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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