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城門，迎皇叔凱旋。”
    “這”
    這是不戰而自敗？
    大臣們麵麵相覷，他們沒想到的是，最先選擇滑跪的，居然是帶頭挑事的陛下。
    果然，活著的攝政王讓人生畏，死了又活過來的攝政王恐怖如斯。
    “替朕更衣去冠，換上粗布麻衣，朕要負荊請罪。”
    南少澤緊緊抿唇，看向殿外閃著璀璨光芒的琉璃瓦，片刻後，做了個對於他來說格外艱難的決定。
    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無論如何，他是大齊的帝王，南玄景還是他的臣。
    君王縞素，當街認錯，名聲是難聽了些，但至少能保住位子，保住性命。
    隻要還活著，就有翻盤的機會。
    命若沒了，萬事皆休。
    “恭迎皇叔凱旋奸佞禍亂朝綱，是朕治國不力。沒想到恭王一家和沈尚書府不僅裏通外敵，還試圖起兵謀反，害了母後的性命。朕查實後，已經將人就地斬首。”
    “皇叔，朕知錯了。無論您要如何處罰，朕都毫無異議。”
    長街之上，南少澤高舉一根荊棘製成的藤條，彎腰捧給了那位“死而複生”後，臉上不辨喜怒的攝政王。
    這般高聲呐喊求饒，鬧得滿城皆知，反倒把南玄景推進兩難之地。
    而旁邊的孟拂衣卻沒有讓南玄景為難，在下一秒就毫不猶豫的出了手。
    銀牙彎刀寒芒一閃，直直的落在了年輕帝王的脖頸。
    這位在戰場上雷厲風行的少年將軍因為父親的離世，再沒了什麽君臣顧及。
    “既然陛下誠心悔過，就去地底下，跟死去的孟家軍將士們還有我父親，當麵請罪罷。”
    南少澤目光大駭，焦急的看向不發一語的南玄景，抓住他的衣角時，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皇叔，無論咱們如何內鬥傾軋，都是咱們南家人的家事。孟拂衣隻是個外姓之臣，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他殺了侄兒麽？”
    可無論再多的陰詭算計，在直麵刀槍匕首時，都變成了無傷大雅的小動作。
    換句話說，誰的手中掌握刀槍，誰就掌握了真理。
    孟拂衣殺過很多人，可那些人都是赫蘭的入侵略，是有罪的敵軍，這是第一次，他的刀口對準了齊人。
    可千千萬死去將士的英靈和他身後的兄弟們在注視著這場複仇，這也是他站在這裏的原因。
    九死一生，隻憑借一股信念堅持等到了南玄景的救援，等到了今天。
    他閉上眼，落刀時沒有絲毫猶豫。
    年輕的帝王脖頸上湧濺出鮮血，身子傾倒後，臉上仍帶著濃烈的不甘和難以置信。
    那抓住南玄景衣角的手指緩緩滑落，最後落入肮髒的汙泥之中。
    他短暫的一生，就那樣落下了帷幕。
    機關算計，卻死得潦草悲戚。
    眾位大臣短短一天內被震驚了太多次了。
    他們目目相覷，跪下來的動作十分已經默契熟練了，“國不可一日無主，還請攝政王榮登大寶，以安撫大齊軍心、民心。”
    隨後孟拂衣也跪了下來。
    隻是他這一跪，卻是為了請辭。
    “我孟家三代駐守邊關，為了抵禦外敵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是功。”
    “以下犯上，當街弑殺天子，這是罪無可恕的大過。”
    “功過相抵，臣今日向王爺請辭，自願放棄侯爵之位，主帥之職。卸甲歸田後，餘生奉養祖母，再不踏入齊都一步。”
    南玄景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是冷眼旁觀，不發一語的。
    在孟拂衣這麽說後，他才有了動作。
    隻見他微微彎下了腰，貼近了孟拂衣的耳朵，“你若走了，孟家軍人心四散，怎麽會真心臣服於本王？”
    “赫蘭賊心不死，你若真的感念本王的救命之恩，那就將功補過，替你父親守好邊疆。”
    “我的所作所為，形同謀逆。王爺真的放心我？”孟拂衣不可置信的抬頭，“就算是您放心，諸位臣工難道會允許您放過我麽？”
    南玄景低頭俯視著這個他早就想收服於麾下的男人，依舊是那副將天下拿捏於掌中的淡然模樣。
    隻聽得他一字一句，重若千鈞。
    “你不殺南少澤，本王也會殺。事關南家的朝綱安穩，不容臣子質疑插手。”
    “至於相不相信你孟家赫赫將門，世代最是重諾守訓。本王救了你的命，所以，本王相信你不會背叛。”
    天邊日輪一點點墜下，紅雲與晚霞輝映，襯得殘陽如血。
    孟拂衣怔愣一瞬後，緩緩跪拜在地。
    “臣孟拂衣，叩謝攝政王恩典。臣在此立誓，不成家，不生子，此生必破赫蘭。”
    如馴服絕影那日一般，南玄景微笑著撫上他的肩，“君子一諾，五嶽相傾。”
    “本王信你。”
    “吾皇萬歲，皇後娘娘千歲。”
    三個月後，南玄景拉著江安寧的手，走過跪拜在地的眾位臣子。
    郎才女貌的一對壁人，著正紅色的吉服相攜著走向高台，一步步踏上階梯，周邊滿是紅色喜幡，好似新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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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欠你的大婚，今日補上。”
    “阿寧，朕已是大齊的君王。從今以後，你我榮辱一體，喜樂同享。”
    站定之後，南玄景溫柔的聲音在江安寧耳畔響起。
    望著一覽無餘的京都城，江安寧心中有些恍如隔世意味。
    他們之間的開始不算美好，也穿插了太多誤會和強迫，可最終，竟然也能圓滿。
    隻是記憶裏的那些人
    故人大多凋落，如同風中落葉，讓人怎麽能不唏噓。
    察覺到她的低落情緒，南玄景微微湊近，聲音裏帶著安撫之意，“阿寧，萬水千山看盡，朕都在。”
    江安寧微微彎了彎唇，“孟將軍是今日啟程麽？”
    南玄景聽到她提起孟拂衣，不動聲色的垂下眸子，“是。我聽說，他昨日進宮求見過你。”
    “嗯。”江安寧點點頭，“他是來辭別的。他說曾經貼身照料他祖母的素素姑娘不幸死在了赫蘭人刀下，所以隻能托我看顧他的祖母。他還告訴我，被困黃沙，九死一生之際，是你救了他。”
    南玄景挑挑眉，等著妻子接下裏的話。
    江安寧也沒有讓他失望。
    隻見她輕輕踮起腳尖，吻上了男人的嘴角，“謝謝你，阿景。謝謝你將我的話放在了心上。”
    “也謝謝你平安歸來，毫發無傷。”
    南玄景笑了。
    他笑得暢快，眼眸熠熠生輝，又深情款款。
    “阿寧，你知道麽？”
    “我此生的快樂，盡在此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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