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兩個馬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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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錡從沐浴房出來,身上還帶著未散盡的熱氣,隻覺神清氣爽。他披上一件薄衫,正待稍作休息,忽聽得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督監,李椿年求見!”親兵高聲稟報。
    “讓他進來。”劉錡整了整衣襟,端坐在主位上。
    李椿年匆匆而入,遞給劉錡一封信件道:“督監,知州派人送來急信。”。
    劉錡接過信,展開細讀。原來,兵部新配發的裝備已然抵達鞏州,明日知州便會派人送過來。此次撥付的軍備頗為豐厚,500杆鉤鐮鐵槍和500柄重斧。更令人欣喜的是,高俅特批從利國鐵礦運來的5000斤上好精鐵和1萬斤石炭也已一同送到。這些物資,對於提升軍隊戰力,無疑有著巨大的幫助。
    劉錡放下信件,對李椿年說道:“椿年,鐵料和石炭即刻送往匠作營,那些武器由子嚴依著軍中需求妥善安排。隻是,我軍如今急缺馬匹,不知可有良策?”
    李椿年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督監勿憂。戰馬可與羌人或者遼人交易,能解一時之急。說來也巧,今日探馬營發現有一馬隊途經鞏州往東,前來稟報。隻是當時督監不在,我便自作主張讓王猛去截住馬隊,將人帶來營中,想必很快就到了!”
    話音未落,便有親兵疾步而入,大聲稟道:“督監,王猛求見!”
    “傳!”劉錡一聲令下。
    王猛大步流星走進堂來,叉手行禮:“稟督監,馬販子二人已帶到!”
    劉錡微微點頭。王猛轉身麵向堂外,大喝一聲:“帶上來!”片刻,兩個模樣頗為奇特的馬販子便被軍士押了進來。
    其中一人須發皆黃,身形佝僂,相貌十分猥瑣;另一人則碧眼紫須,身材高大威猛,猛一看倒也氣勢不凡。
    劉錡目光掃過二人,心中突然湧起一絲異樣的熟悉感。他暗自思忖:這兩人的相貌……似乎在哪裏見過?皺著眉頭想了半天,卻始終想不起來。
    此刻,黃須猥瑣的那個家夥,佝僂著腰背,雙腿微微顫抖。他偷眼打量著高坐主位的劉錡皺眉不語,心裏暗暗叫苦:“早該繞開鞏州城,怎料今日陰溝裏翻船!瞧這官人派頭,怕是難逃死罪。” 手指下意識地摳弄著衣襟,滿腦子盤算著如何才能保住性命。
    而站在他旁邊的那個看起來頗為威猛的紫髯大漢,此時卻縮著肩膀,大氣都不敢出。見劉錡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神不停掃視著兩人,他隻覺渾身發冷,心中默念:“若能逃過此劫,定要回鄉下,從此安安分分再不出門。”
    劉錡盯著他們看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在哪兒見過他們,隻好輕咳了一聲,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故意拖長了聲音,語氣帶著幾分威嚴:“堂下何人啊?”。
    二人慌忙跪倒在地,“小人段景住、皇甫端見過官人。”二人齊聲回道。
    聽到這兩個名字,劉錡心中猛地一震,像是有一道光突然照亮了記憶的角落。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兩人竟是《水滸》裏的人物!“金毛犬”段景住擅長盜馬,“紫髯伯”皇甫端精於相馬。自己平日愛讀閑書,對這些人物故事頗為熟悉,隻是一時腦袋短路,沒想起來。
    劉錡心裏暗笑,表麵卻不動聲色,神色一冷,沉聲質問道:“知道為什麽抓你們嗎?”
    話語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讓段景住和皇甫端更是慌了神,伏地叩首,聲音顫抖地狡辯:“我等不知犯了何罪?還望官人明示!”
    段景住額頭緊貼地麵,心髒幾乎要從喉嚨裏跳出來,“難道走私軍馬的事敗露了?可沿途關卡都已打通,怎會……”他絞盡腦汁思索著脫身之策,舌頭卻像打了結般,不知如何辯解。
    皇甫端更是嚇得牙齒打顫,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滴在地上。“完了完了,這次肯定跑不脫了,家中老母可怎麽辦?” 他滿心絕望,除了不停地磕頭,再無他法。
    劉錡目光如炬,盯著二人,慢悠悠地說道:“走私軍馬!此乃死罪,難道你二人不知?”
    皇甫端聞言,渾身猛地一顫,麵色瞬間變得慘白;段景住眼珠卻滴溜溜亂轉,強自鎮定,辯解道:“稟告官人,小人隻是販運些茶葉、瓷器,去往羌夏之地,賺取些許薄利,絕不敢做那走私軍馬的勾當啊!”
    段景住一邊強裝鎮定,一邊在心裏瘋狂打起了算盤,他拚命組織著語言,試圖讓自己的辯解聽起來更可信。
    皇甫端則徹底慌了神,腦海中一片空白,隻機械地重複著“求官人饒命”,往日相馬時的自信蕩然無存,此刻他隻盼著能有奇跡發生。
    “金毛犬!休得狡辯!”劉錡猛地一拍桌子,怒喝一聲,“衙門早已備案抓捕你,今日你自投羅網,還有什麽可說的!”
    段景住如遭雷擊,這個從未謀麵的官人,竟然知曉自己的綽號,一時之間,隻覺天旋地轉,癱倒在地,呆若木雞,再也說不出話來。他滿心恐懼與震驚:“這官人怎會知道我的綽號?難道是有人告密?” 絕望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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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錡又將目光轉向皇甫端,冷笑道:“你,紫髯伯是吧!也要如金毛犬一般狡辯嗎?”
    皇甫端本是個精通相馬之術的獸醫,被段景住以厚利誘惑,二人狼狽為奸。皇甫端負責相馬,段景住則去偷馬。憑借段景住高超的盜馬手段,這兩年來,他們在大宋缺馬的市場上倒騰,大發橫財。此刻被劉錡這麽一喝,早已嚇得肝膽俱裂,不停地磕頭,口中連連求饒。
    “小人不敢,小人願將功贖罪!” 皇甫端嘶聲喊道,心中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盼著能憑借自己的相馬本事,換得一線生機 。
    劉錡不理他們的哭嚎,看向在一旁肅立的王猛問道:“贓物可曾取回?”
    王猛拱手回道:“督監,這賊人將軍馬裝扮成駑馬,套在大車上,另外,還搜出一包金銀,混在皮貨之間,尚未清點。”
    段景住這時回過神來,涕淚橫流,大哭道:“求官人憐憫,這些財物都是小人拿性命換來的呀!”
    此刻的段景住滿心懊悔,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貪圖暴利。但他仍存一絲僥幸,想著若能勾起這官人的貪念,或許能留下這包金銀換條生路,“官人若肯饒命,這些財物盡數奉上!” 他聲淚俱下地喊道。
    劉錡神色冷漠,看都不看二人一眼,對王猛吩咐道:“押下去嚴加看管,明日送知州衙門法辦。”
    “饒命啊!饒命啊!”段景住和皇甫端絕望地呼喊著,被親兵推搡著帶了下去。
    王猛叉手問道:“督監,這些軍馬財物該如何處理?”
    劉錡沉思片刻,道:“交由椿年登記造冊入庫,馬匹登記後,撥給騎軍營領用。”
    王猛大喜過望,一下子多了80多匹好馬,探馬營巡邏和輪換訓練的難題總算解決了。
    這一夜,段景住和皇甫端在牢房中哭天喊地,卻無人理會。牢房又黑又小,是劉錡用來關犯事軍士的禁閉室,二人又餓又怕,好不容易挨到天明。
    隻聽“吱呀”一聲,牢門被打開,兩個軍士走進來,粗聲喝道:“起來,走了!”
    段景住哆哆嗦嗦地問道:“敢問軍爺,要帶我們去哪裏?”
    軍士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自然是送去鞏州衙門,還能是哪裏!”
    段景住和皇甫端一聽,隻覺雙腿發軟。走私軍馬是殺頭的死罪,進了衙門,必死無疑。兩人磨磨蹭蹭地出了牢房,卻見劉錡威風凜凜地騎在一匹高大神駿的栗色大馬上,似乎正準備出營。
    皇甫端看到那匹馬,眼睛不由得一亮,情不自禁地讚歎道:“雙目有神、脖頸修長、毛色光澤、體態勻稱,真乃一匹好馬!”
    段景住卻是突然靈光一閃,連滾帶爬地衝上前去,一把抱住劉錡的靴子,大聲叫道:“官人饒命,我有話說!”
    幾名親兵見狀,立刻拔刀出鞘,護在劉錡身前。劉錡抬手示意親兵退下,看向段景住,沉聲道:“有話就說,這般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段景住跪在地上,涕淚橫流:“小人身無長技,唯獨擅長盜馬。若蒙官人不棄,小人願專為官人搜羅馬匹,隻求官人饒小人一命!”
    此刻段景住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隻要能活下去,讓我做什麽都行!” 他急切地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期盼著能抓住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皇甫端也趕忙跟著跪下,急切地說道:“小人本是馬醫,極擅相馬之術,願為官人效犬馬之勞,求官人饒命啊!”
    皇甫端望著劉錡,眼中滿是乞憐,“相馬之術在軍中定有用處,官人定會留下我!” 他在心中不斷祈禱,希望劉錡能網開一麵。
    劉錡微微點頭,指著皇甫端,對身後親兵吩咐道:“此人送去騎軍營,日後負責照料軍馬。”
    皇甫端大喜過望,沒想到劉錡如此幹脆地放過了他,忙不迭地磕頭致謝,趕緊起身跟著親兵走了。
    段景住眼巴巴地看著皇甫端就這樣被赦免了,羨慕嫉妒之餘,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劉錡會如何處置自己。
    卻聽劉錡說道:“皇甫端乃是從犯,本督監可以既往不咎,可你是主犯,叫我如何輕易放過?”
    段景住心中一緊,趕忙拍著胸脯,舌綻蓮花地說道:“官人,小人自有可用之處。小人常年在羌夏之地販馬,不僅通曉當地語言,還與當地人十分熟絡。此次,有一羌人部落,原本在河湟之地養馬,因屢遭夏人掠奪,苦不堪言,其頭領想另尋靠山,托我幫忙尋找門路。原本打算前往涇州,找曲統製打點關係,如今看來,不如官人將其收留。隻是……”段景住說到此處,看了看劉錡,欲言又止。
    段景住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生怕自己說的話惹惱了劉錡,“這法子若能成,不僅能保命,說不定還能謀個差事,千萬要讓官人動心!” 他滿心焦慮地等待著劉錡的回應。
    劉錡眉頭一皺,喝道:“有話直說,吞吞吐吐的,像什麽樣子!”
    “是、是、是!”段景住連連點頭,趕忙接著說道,“隻是我看軍中士卒的裝扮,似乎並非禁軍。隻怕那羌人頭領得知後,不太願意投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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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錡仰頭大笑:“哈哈哈!你且起來,隨我來。”
    二人回到議事廳,劉錡示意段景住坐下說話,段景住哪裏敢坐,隻是恭敬地站在一旁。劉錡也不勉強,問道:“這個羌人部落規模如何?精壯有多少?又養了多少匹馬?”
    段景住回道:“這是個小部落,老老少少加起來大約3000多人,其中精壯男子大概7、800人,有千餘匹馬,牛羊萬隻。”
    劉錡皺眉道:“才千餘匹馬,太少了些。”
    段景住趕忙解釋:“隻因去年被夏人擄掠,牛羊馬匹被搶去大半,加上長期四處躲避,居無定所,數量確實不多。”
    劉錡思索片刻,點頭道:“既如此,本督監可以不送你去知州衙門。”
    段景住大喜過望,連忙跪地拜謝。
    “不過,你們二人走私的軍馬,本督監便罰沒充公了。”劉錡接著說道,“至於那包金銀,也暫且寄放在本督監這裏。我派你一個差事,你可願意去辦?”
    段景住一看有戲,趕忙回道:“督監但有所命,小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你去將這個羌人部落引來鞏州。本督監不僅會為他們劃地墾殖,還會將其精壯招為蕃兵,待遇與禁軍相同。他們的牛羊馬匹,本督監也會按價采買。可能辦到?”劉錡慢悠悠地說道。
    段景住猶豫了一下,說道:“隻是督監所領並非禁軍,恐怕……”
    劉錡笑道:“這個讓其首領盡管放心。本兵馬督監乃官家親封,並被授予便利行事之權。本部軍馬稍加訓練後,不日便可並入秦鳳路禁軍序列。如今行事還算方便,等並入禁軍後,再想招攬就沒這麽容易了!”
    段景住點頭道:“小人明白了。隻是此事重大,須督監發下蓋印公文,小人辦事才更方便。”
    “這個自然!”劉錡當即吩咐親兵找來李椿年,讓他準備公文,蓋好印鑒後交給段景住。又命王猛調撥10名騎軍老卒,每人配備雙馬,隨同段景住即刻啟程。
    與此同時,劉錡派出探馬在四周尋找合適的草場,作為將來的養馬地。
    不幾日,王猛便來稟道:“此地西去不到百裏,有一山名為‘武山’,山間草木豐盛,是絕佳的養馬之處。”
    劉錡聽聞,親自帶人前去考察。行至武山,但見山巒起伏,草木蔥蘢,溪流潺潺,果然是一處天然的牧場。劉錡心中大喜,當即便通報知州辦理手續,圈定此地作為養馬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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