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州。
    經過斥候反複探查，嵬名察哥終於選定了反擊的目標，靈州東南方向的一處宋軍大型營壘。
    這裏位置相對前突，與其他大營的距離稍遠，而且還囤積了相當數量的糧草軍械。
    若能擊破此營，不僅能繳獲補給緩解城內饑荒，更能狠狠打擊宋軍士氣，甚至可能撕開包圍圈的一個口子，打亂宋軍的部署。
    當夜，野利堅率領一萬鐵甲重騎、野利榮仁率領五千皮甲輕騎，悄然從南門出了城。
    人銜枚，馬裹蹄，借著夜色和地形的掩護，來到了預定的潛伏地，一片距離西軍大營僅數裏之遙的幹涸河床內。
    黎明時分，濃重的晨霧如同牛奶般彌漫在荒原之上，遮蔽了視線，也掩蓋了巨大的危險。
    西軍哨塔上的士兵，抱著火槍，努力對抗著清晨的困意和寒意。
    忽然，他感到腳下的木質塔樓傳來一陣輕微卻持續的震動，並且這震動還在迅速增強。
    他一個激靈，睡意全無，極目向霧中望去。
    隻見乳白色的霧氣深處，仿佛有無盡的金屬叢林在移動，無數模糊的身影和矛尖的寒光若隱若現，一種低沉的、如同地底悶雷般的轟鳴正從那裏傳來，越來越響。
    “敵襲！”淒厲到變形的警報聲瞬間刺破了清晨的寧靜，響徹整個軍營！
    嗚——嗚——嗚——！
    低沉而緊迫的號角聲緊接著響起，然後是如同雷鳴般的戰鼓“咚咚”擂響！
    整個軍營像一頭被驚醒的巨獸，瞬間沸騰起來。
    士兵們從營帳中狂奔而出，依循平日無數遍的演練，迅速奔向各自的戰位。
    火槍手們緊張地檢查火繩和彈藥袋，虎蹲炮手飛快地清理炮膛、裝填子銃、調整射角，重斧營和鉤鐮槍兵則在柵欄後迅速結成緊密的槍陣斧牆。
    重斧營和鉤鐮槍營是劉錡特意訓練出來的一支部隊，專門用來對付敵人的重甲騎兵。
    實際上，之前在靖安河配合嶽飛作戰的錢需，他所帶領的民軍，因為武器短缺，就使用了所謂的“麻紮刀”，隻不過那個時候用麻繩綁在木棍上的，是農民普遍使用的一種用來砍柴的“著胯刀”，刀身略直，和棍子捆綁在一起後，形製類似之前的戟。
    而劉錡指導打造的鉤鐮槍，更像是把另一種農具安在了槍柄上，那就是用來割草收麥用的鐮刀。
    劉錡打造的這款鉤鐮槍，總長約七尺二寸，其中金屬槍頭部分長約八寸，槍杆為木製，長約六尺。
    特別之處在於，槍頭鋒刃的下部有一個側向突出且鉤尖向內彎曲的倒鉤，形似鐮刀，鉤拽馬腿，取敵首級那是極為順手。
    負責防守此處營寨的西軍團長王崇頂盔貫甲，大步登上營中指揮高台，望著霧中那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的黑色潮汐，他麵色凝重，但眼神銳利，厲聲喝道“全軍穩住！各就各位！虎蹲炮、一窩蜂預備！讓這些西夏鐵馬，好好嚐嚐我們火器的厲害！”
    地平線上，那黑色的騎兵洪流終於衝破了濃霧的束縛，完全顯現出來。
    一萬鐵甲騎，人馬皆披重甲，如同移動的鋼鐵城牆，開始了毀滅性的衝鋒加速。
    鐵蹄踐踏著大地，聲響匯聚成連綿不絕、震人心魄的悶雷，仿佛要將整個世界踏碎！
    其勢如排山倒海，足以讓任何未經戰陣的新兵肝膽俱裂。
    “進入射程！一窩蜂，放！”西軍炮團指揮官聲嘶力竭，令旗狠狠揮下。
    咻咻咻——！嗤啦啦！
    十架“一窩蜂”同時發射，無數火箭拖著刺眼的尾焰，發出令人牙酸的尖嘯，如同飛蝗般撲向夏軍騎兵群。
    火箭砸入衝鋒的隊伍中，猛烈爆炸，火光閃爍，硝煙彌漫，不斷有騎兵連人帶馬被炸翻在地。
    但西夏的鐵甲騎陣型極其嚴密，訓練有素，前麵的倒下，後麵的立刻毫不猶豫地補上位置，衝鋒的速度和整體氣勢竟未有絲毫減緩！
    “虎蹲炮，放！”
    “轟！轟！轟！轟！”
    部署在營寨前沿的六門虎蹲炮次第怒吼，大量的霰彈如同死神的鐮刀，呈扇麵掃向衝鋒的騎兵洪流。
    衝在最前麵的西夏騎兵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鐵牆，瞬間倒下一大片，人馬俱碎，衝鋒的鋒線為之一頓，變得參差不齊。
    “三段擊！放！”
    白煙成片地騰起，無數鉛彈如同疾風驟雨般“嗖嗖”地向前飛去。
    雖然大部分難以穿透精良的冷鍛甲，但持續不斷的打擊依舊在不斷造成傷亡，削弱著騎兵衝鋒的動能和士氣。
    鐵甲騎頂著彈雨，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頑強地衝近了宋軍營寨的木質柵欄！
    一直跟在騎兵之後的五千皮甲輕騎，帶著炸藥罐、火油罐和柴草，向兩翼散開，脫離本陣，撲向柵欄和壕溝，試圖炸開或燒出一條通路。
    西軍柵欄後的弓弩手和燧發槍手則拚命射擊，箭矢和鉛彈將這些騎兵成片射倒，但他們人數眾多，異常瘋狂，依然有人成功衝近，點燃了炸藥和柴草。
    轟隆的爆炸聲和衝天的火光在柵欄多處響起，一段段柵欄在爆炸中碎裂、燃燒，露出了缺口！
    “重斧營！頂住缺口！長槍手上前！”
    最殘酷、最血腥的肉搏戰瞬間爆發！
    西夏鐵甲騎試圖從缺口處湧入，而西軍重斧手和鉤鐮槍兵則用血肉之軀組成銅牆鐵壁，死死堵住缺口。
    西軍巨斧揮舞，砍斷馬腿，劈開鎧甲；鉤鐮槍突刺，或拉拽馬腿，或掛住騎士們的脖領，將其從馬上扯落；
    夏軍彎刀劈砍，骨朵砸擊……
    雙方士兵在這狹窄的死亡地帶瘋狂廝殺，怒吼聲、慘叫聲、兵刃碰撞聲、骨骼碎裂聲交織在一起。
    屍體堆積，幾乎要將缺口重新堵死。
    野利堅見狀，迅速派出他身邊最精銳的“河州鐵騎”，猛衝缺口，當先一員猛將長槊翻飛，勢不可擋，連續將十餘名西軍重斧手挑翻在地，眼看就要突破這最後的防線！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西軍大營的兩側，煙塵大作，戰鼓號角聲震天動地！
    崔皋率領第一師主力終於趕到了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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