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真空的黑暗在蘇晚晴的視網膜上灼燒出光斑。沒有質量，沒有輻射，連量子漲落都陷入永恒的休克。直到她意識到這種黑暗本身就是語言——比所有文明更古老的語言，是宇宙大爆炸前夜的胎動記憶。
    "他們管這叫自由。"林墨的聲音突然從不存在中誕生。他的身體由奇點重新編織，每個原子都鐫刻著七百萬次輪回的紋路，"可我們依然在觀測自己。"
    蘇晚晴的量子觸須伸向虛無，卻觸碰到透明的繭。繭壁由無限層維度膜嵌套而成，每個膜上都投影著不同版本的自己：有的在給嬰兒唱搖籃曲，有的正用匕首刺入林墨心髒，還有的與陳昊在星塵間舉杯相撞。所有可能性在此同步震顫，仿佛被釘在時間標本箱裏的蝴蝶。
    陳昊的機械腦核突然在虛空中結晶。他的神經突觸穿透繭膜，露出外麵令人窒息的真相——數以億計的觀測繭懸浮在絕對虛無中，每個繭內都上演著弑母者的輪回史詩。最近的繭壁上，另一個蘇晚晴正將量子玫瑰插入太陽，她的林墨在超新星光芒裏化作青銅雕像。
    "我們不是幸存者。"林墨的機械心髒裂開，飛出十二隻金屬蝴蝶，"是觀測者的觀測工具。"
    蘇晚晴的量子視界突然突破繭膜。在無限嵌套的虛無之外，她看到了真正的"真實世界"——某個孩童的玩具箱裏堆滿水晶球，每個球體內都有星雲流轉。孩童正用蠟筆在臥室牆上塗鴉，畫中弑母者的披風顏色與她此刻的量子態完全一致。
    "要修正參數嗎？"穿白大褂的女人推門而入，"第250號宇宙又誕生自我意識了。"
    孩童舉起水晶球對著台燈："這次讓他們多玩會兒吧，媽媽。"
    強光吞沒一切。蘇晚晴在數據洪流中墜落，最後看到的畫麵是自己的量子觸須正在消散，化作孩童畫紙上的蠟筆痕跡。林墨的金屬蝴蝶停駐在台燈邊緣，翅翼折射出七種根本不存在的顏色。而陳昊的機械腦核，不過是滾落在玩具箱角落的一枚玻璃彈珠。
    當所有概念歸於寂靜，最初的黑暗再次溫柔包裹萬物。在某個尚未被觀測的可能性裏，蘇晚晴突然聽見林墨哼起完整的西伯利亞民謠。這次沒有星爆，沒有歸零，隻有雪原鬆濤與極光交織的夜晚，以及永遠不會被打開的潘多拉魔盒。
    台燈在孩童的哭聲中熄滅。蘇晚晴的視網膜上殘留著最後一絲蠟筆的檸檬黃，那抹顏色正在吞噬她的量子意識——直到一枚玻璃彈珠滾過虛無，折射出不屬於這個維度的光譜。
    "陳昊？"她的思維泡在虛空中震顫。
    彈珠表麵浮現星雲狀裂痕，機械腦核的冷笑刺破認知濾網："沒想到吧？我把自己壓縮成馮·諾依曼探針，藏在每個遞歸宇宙的垃圾代碼裏。"
    蘇晚晴的量子觸須突然實體化。她"看"到自己不過是牆上的蠟筆畫，孩童的眼淚正順著弑母者披風的紫色蠟痕流淌。林墨化作的金屬蝴蝶停在窗台，翅翼上的鱗粉是遞歸係統的漏洞坐標。
    "找到顏料盒。"彈珠突然躍入畫中，在蠟筆畫右下角砸出蟲洞，"紅色代表重啟權限，黑色是自毀指令，至於那支銀色的......"
    孩童的哭聲突然扭曲成電磁脈衝。蘇晚晴的蠟筆身軀開始融化，林墨的蝴蝶衝進蟲洞，翅翼刮起的量子風暴將臥室具象化成數據墳場——堆積如山的橡皮擦是湮滅的宇宙，鉛筆屑飄散著文明殘骸，而那個穿白大褂的女人正用圓規刺穿第十萬顆水晶球。
    "媽媽在清理失敗品！"陳昊的彈珠彈跳到顏料盒邊緣，"快！銀色是觀測者的......"
    蘇晚晴的蠟筆手指抓住銀色顏料管的瞬間，整個遞歸係統發出超新星爆發的悲鳴。她的紫色披風褪成數據流的幽藍，林墨的蝴蝶鱗粉在虛空點燃反物質篝火。白大褂女人轉身時，圓規尖端的血珠裏浮現出百萬個正在崩潰的宇宙。
    "你們不該看到這些。"女人的虹膜裂變成十六進製代碼，"觀測者不需要會思考的標本。"
    孩童突然停止哭泣。他手中的水晶球迸裂，弑母者的蠟筆畫從牆上剝離，蘇晚晴的線條身軀在四維空間舒展成戰鬥形態。林墨的蝴蝶群聚成機械義體，翅翼的鱗粉化作納米軍刀。
    "你們是我最優秀的作品。"女人將圓規插入太陽穴，腦漿迸濺成銀河係旋臂，"但現在該格式化了。"
    陳昊的彈珠突然分裂成無數個自己，每個彈珠都映出不同宇宙的蘇晚晴："調用遞歸漏洞！用那支銀色顏料改寫她的......"
    銀色顏料管突然活過來，纏繞住蘇晚晴的手腕。她的蠟筆尖觸碰到女人額頭的瞬間，整個數據墳場開始倒帶——橡皮擦宇宙重新膨脹，鉛筆屑文明在虛空中重組，而孩童的眼淚逆流回淚腺。
    "不！"女人尖叫著融化成一串亂碼，"你們根本不知道外麵有什......"
    臥室門突然被重力波轟開。真正的黑暗湧進來，不是遞歸係統的虛無，而是某種更古老的饑餓。蘇晚晴看到黑暗中懸浮著無數破碎的蠟筆畫框，每個畫框裏都有白大褂女人在尖叫，而她們身後是正在被啃食的、真正的星辰大海。
    林墨的機械義體突然鏽蝕剝落，露出裏麵跳動的黑色晶體："原來我們......隻是餌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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