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倩兒跳下馬車，往人群中擠去。
    “我說老人家，別說我不讓您好好做生意，在京城這地界，做生意也要有做生意的規矩。”
    說話的人，嗓音尖細，中氣不足，就像是砂輪摩削金屬的聲音。
    “我... ...我昨天不是交過了嗎？”
    “嘿喲~我們大夥兒可都瞧著呢，您昨兒個自己說家裏用錢的地方多，那是官爺體諒您，讓您一天一交，您這是不識好人心呐。”
    一個聲音在人群中響起，卻始終不見這幫腔的人出現。
    遠遠的，文倩兒就聽見了爭執的聲音，而且其中有個聲音，她非常耳熟。
    “主子，秀兒聽著怎麽像是胡奶奶的聲音。”
    “嗯，快點過去看看。”
    澤川腳步也有些急，在前麵為她們開路，快步往前走，前方的聲音還在繼續。
    “可... ...可是，一天20文錢，一月就600文，老婆子我哪來那麽多錢給你們呀？”
    “哼，休要囉唆，我們官家人辦事，你隻管照做便是，要是沒有？嗬嗬，那就別怪我收了你這破攤子，等你幾時有了錢贖回去，再來做這買賣不遲。”
    說罷，沒等她回話。
    三角眼中滿是算計的一個巡邏兵，上前便一腳踢翻了油鍋，滾燙的油刹那間潑濺而出。
    這一舉動嚇得圍觀之人齊齊驚呼，紛紛往後退去。
    “哎喲！哎喲！官兵打人啦！”
    滾燙的熱油濺到胡大娘手臂上，手臂登時就紅了一大片，空氣中也彌漫開一股濃濃的香油味。
    胡大娘眼神痛苦，臉上卻顯現不出任何表情。
    文倩兒撥開人群，就看到一個巡邏兵，正一臉壞笑地看著胡大娘痛苦哀嚎。
    秀兒眼睛赤紅，就欲衝上前去理論，澤川也是看得雙拳緊握，恨不得去撕碎那人。
    “等一下！”
    文倩兒眸底怒氣翻湧，但仍克製地攔住了兩人。
    因為她看見那巡邏兵，悄悄給人群中打了個眼色。
    她倒要看看，這些人究竟玩得什麽把戲？
    這時，一個身著粗布衣服，鼻梁上長了一顆痦子的男人從人群裏竄了出來，開口道：
    “喲，這不是威風凜凜的餘大官爺麽？嘿嘿，您消消氣兒。”
    說著，作勢便往那巡邏兵手裏悄悄塞了點東西，但明眼人都能看到，那是一粒碎銀。
    巡邏兵毫不避諱地拿起來搓了搓，再放到嘴裏輕輕一咬。
    這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
    “嗬嗬，還是你白老三懂事，怎麽，你想保了這老婦的生意不成？”
    “官爺哪裏的話，小人是看您當差辛苦，請您喝茶，嘿嘿。”
    “不過，我們這些兒做小本生意的，這年頭生意也確實不好做，還請官爺您多體諒。”
    嗯？這怎麽和剛剛在人群中幫腔的那個聲音一模一樣？
    胡大娘抖著已經燙出水泡的手，盡管心中有些疑惑，但的的確確這人是出手幫了她，便開口道謝：
    “老嫗謝過這位先生，等我攢夠了錢，一定悉數奉還。”
    白老三捋了捋痦子上的毛，低頭笑道：
    “老人家，就你做的幾文錢的生意，別說還我，就是孝敬給這餘大官爺的錢，你都湊不夠吧？”
    看見胡大娘被他的話噎住，白老三勝券在握：
    “我看要不這樣，這錢就不用您還了，說來也巧，我白老三也是做這小食的營生，喏，我那小店就在身後。”
    像是怕她不信，更像炫耀一般，努了努嘴，又順手從地上撿起一顆紅薯丸子，繼續道：
    “不如... ...你把你這紅薯丸子和紅薯糕的配方給我，我替你清了和餘大官爺的賬，我們的賬也就一筆勾銷，如何？”
    白老三扔掉手中的紅薯，嘬了嘬手指，笑容詭異，眼裏盡顯貪婪和算計。
    巡捕也開口幫腔：
    “就是！就你這三瓜兩棗的，你還得起麽？我倒覺得這白老三的主意不錯，除了他，你還能找到誰？願意為你那這破東西花這些銀錢？你可得想清楚了！”
    厚重官帽下的三角眼陰狠狡詐，不過一瞬，再抬臉，已換做一副為難的表情，
    “這樣吧，恰巧本大爺今天也在這兒，幹脆給你兩當個見證，這往啊後你們之間的賬就算是兩清了。”
    “是是是，小人先行謝過官爺。我白老三保證說話算話，絕不反悔。”
    白老三對著巡邏兵豎起三根指頭，裝模作樣地發誓。
    一轉頭，便看見此時已滿臉怒容的胡大娘，他壓了壓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您先別著急，要是您啊擔心沒了賺錢的營生，我白老三今天送佛送到西，當著大家夥的麵，答應給您在我小店後廚，留個打雜的位置，讓您維持生計，怎麽樣？”
    嗬嗬，這兩人一唱一和的，直接給文倩兒氣笑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兩人玩的什麽花樣，不就是看著胡奶奶生意好，眼饞她紅薯小吃的配方了。
    “狗屁的官兵！”
    文倩兒忍不住咒罵。
    “誰說不是呢，我聽說啊，這白老三和那官爺，好像有點啥沾親帶故的關係，附近的攤販和小商戶，沒少被他們聯手謔謔。”
    ！！！
    “那沒人告他們？”
    “告？怎麽告？我們這些平民百姓還能告官爺不成？”
    旁邊的大嬸兒一瞬不瞬地盯著那些人接話道。
    文倩兒看她手上還帶著打了補丁的袖套，看樣子也是附近的商販。
    原來如此！她說呢，這兩人一唱一和的狗叫，看來已經不是第一次玩這種把戲了。
    唉，到底是自己給出去的東西惹了禍，怪她沒考慮周全。
    “主子。”
    去打探消息的秀兒也回到了文倩兒身邊。
    “我都打聽到了，這姓白的老板和那巡邏兵，對對，就是那個一口黃牙的家夥，他們就是一夥兒的，哼！”
    秀兒咬牙說道：
    “這個姓白的，仗著是那餘姓巡邏兵的什麽遠房親戚，開了家黑店，但凡他賣的東西，周圍的攤販都不可再賣。可商販們都懼怕他那官家親戚，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他這是看著胡奶奶的生意紅火，犯了紅眼病，想要把配方搶了去，然後卸磨殺驢！”
    “不行！”
    胡奶奶一聲厲喝，將所有人目光重新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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