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錦知道，她早晚得來舒家一趟，隻是沒想到是今天而已。
    “哥，我跟宋飛起衝突的事情，你可以不跟爸爸媽媽講嗎？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宏逸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他們就在旁邊，是媽讓我帶你回來的。”舒燁揉了揉她的腦袋，“更何況你這臉，就算我想瞞，你認為能瞞得住嗎？”
    揉了揉發疼的臉頰，舒錦認命地歎了一口氣。
    舒高明和施蘭都還沒睡，門一開，施蘭連忙想站起來，被一旁的舒悠然按了回去。
    “媽媽您先坐著，我去看看姐姐。”
    舒悠然小跑著過去，目光落在舒燁幫舒錦拎著包的手上，又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走到舒錦身邊笑著攬住了她的胳膊。
    她語氣擔憂道：“姐姐，我聽說你跟弟弟起了衝突？他傷到你哪裏了？”
    舒錦想將胳膊拽出來，奈何舒悠然抱得緊。
    “沒什麽大事。”舒錦放棄掙紮，語氣輕描淡寫。
    “怎麽可能沒什麽大事？我以前在宋家的時候，他一不高興就會對我動手，每次被他打了你爸媽都會怪我為什麽要惹他。”
    “你爸媽”三個字顯得格外刺耳，舒悠然像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舒錦，她的家不在這裏，她的父母也另有其人。
    也提醒她，那個原本悲慘地童年，本應該是屬於她的。
    舒錦扯了扯唇角。
    “就被打了一巴掌而已。”
    “那我就放心了。”舒悠然鬆了一口氣，趕緊帶著她往客廳走，“爸爸媽媽擔心壞了，你沒受傷就好。”
    施蘭的眼眶還是紅的，舒錦見她這模樣，多少有些自責。
    “爸、媽，別擔心，我真沒事。”舒錦在施蘭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已經不疼了。”
    一見舒錦臉上的紅腫，施蘭心疼壞了，“好歹你也是他姐姐，他怎麽能下得去手？”
    舒錦沒把宋飛當過弟弟，對方也並沒有把她當成過姐姐。
    於他們彼此而言，他們隻是並不熟的陌生人而已。
    但她知道，施蘭一直不想讓她對宋家太決絕。
    在施蘭眼中，宋家畢竟是舒錦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那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牽扯。
    “他也是被……他父母慣成這樣的。宋家重男輕女，對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兒子無條件縱容，才讓他行事無法無天。”
    舒高明氣道：“還好沒造成什麽大問題，不然我無論如何也要去宋家討個說法！”
    舒燁拿毛巾裹了個冰袋遞給舒錦，“已經討了說法了， 宋飛是被救護車拉走的。”
    “什麽？”施蘭詫異道：“你打的？”
    “不是，不過他應該慶幸當時我不在。”舒燁看到舒錦臉上的巴掌印，臉上就染上一層慍怒，“否則他說不定會缺胳膊斷腿。”
    “小燁！你怎麽也不想想，原本我們還能想想辦法讓糖糖跟宋家緩和一下關係，現在鬧成這樣，再讓她回宋家不是更難了？”
    “你為什麽一定要讓她回宋家？舒錦姓舒，她是舒家人，是我舒燁的妹妹！我……”
    “哥！”舒錦連忙起身打斷了他，“別因為這種小事跟媽吵架。”
    舒燁恍然意識到自己剛剛情緒過於激動了。
    “媽，我哥不是那個意思……”
    “說到底都怪我。”一旁許久沒吭聲的舒悠然垂下頭。
    她揪著自己的衣角，模樣局促不安。
    “爸、媽、哥哥，我真的不介意姐姐回來，宋家確實不是一個好去處，我也希望姐姐能繼續在這個家裏享受你們所有人的寵愛，我受點委屈沒什麽，畢竟我才是後來者……”
    舒悠然將所有爭吵的責任全部攬到了自己身上，大方又可憐。
    所有人的焦點都被她重新吸引了過去。
    因為她過去十幾年受的委屈太多，在這個家裏“宋”這個姓氏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閉口不提。
    但好像每次隻要有舒錦在，都會一次又一次揭開她童年的傷疤。
    似乎隻有舒錦接受了宋家，才能彌補舒悠然童年的苦難。
    “我沒想過要回來。”舒錦說。
    舒悠然偷偷瞥向舒錦。
    “宋家我也不會回去。”舒錦毫不避諱地直視著舒悠然，神色中帶著警告。
    舒悠然童年所遭受的那些她很遺憾，但那並不是她造成的。
    她主動離開隻是不想讓父母在她們二人之間左右為難，不是因為舒悠然。
    舒悠然是他們的親生女兒，理應享受他們特別的疼愛。
    而爸媽撫養她長大，哥哥陪伴了她整個童年，他們永遠都是她的家人，隻要他們需要，她隨時都會在。
    “爸、媽，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告訴你們我沒事，我現在在瑞意雜誌社當編輯，待遇很好，你們不用擔心我。”今天發生的事情原本就讓舒錦受到了驚嚇，此時她感覺格外疲憊，“明天早晨我還要上班，就先走了。”
    施蘭想拉住舒錦的手，卻抓了個空。
    她連忙道：“今晚就在家裏住吧，你的房間一直有定期打掃，跟你出國之前是一樣的。”
    越過眾人，舒錦望向樓上臥室的方向。
    不一樣的，從她身份跟舒悠然對調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不一樣了。
    哥哥房間旁邊的那間臥室，她早就已經讓了出去，盡管新房間的布局一樣，也再也不是從前那間。
    舒錦收回目光，微微搖頭，“媽，這邊離我上班的地方太遠了，不太方便，我還是回去住。”
    施蘭到底沒再阻攔。
    舒燁起身，“我去送你。”
    舒錦原本想拒絕，但見舒燁拿著外套已經幾步走到了她身邊，又安靜地閉上了嘴。
    出了門，一直到車邊，兩個人誰都沒有講話，直到走到車邊，舒錦拉開了車門，才聽舒燁喊了她一聲。
    夜色中，舒燁的眸光晦暗，帶著一絲複雜的糾結。
    這沉默其實隻有短短的幾秒鍾，舒錦卻感受到了漫長而窒息的掙紮。
    好像隻要他一開口，在兩個妹妹之間的選擇就會當場判定她的死刑，將她一把推入萬丈深淵。
    隻要他不選，她就不會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舒錦朝他彎眼一笑，抱怨道：“哥，有什麽話我們不能車上講嗎？真的很冷！”
    之後這一路，舒燁隻是詢問舒錦這些年在國外的情況，沒有提及別人，舒錦才終於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