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的脆弱
字數:4360 加入書籤
舒錦對季宴尋說的是她直接回家。
淩晨十一點半,眾人從季宴尋辦公室離開後,他也揉了揉額角起了身。
若是換做平時,他恐怕就在辦公室湊合一晚了。
可如今,家裏多了個姑娘等著他,他得回去。
打開辦公室的門,季宴尋幾乎瞬間看到了不遠處辦公桌上趴著的姑娘。
他的腳步釘在原地,指尖寸寸發麻,仿佛某種無形的力量攥固住心髒,縈繞著一層模糊不清的霧。
舒錦的身上披著一個薄毯,臉頰被壓的變了形,卻分外可愛。
睡著了的模樣,格外乖巧,長睫輕顫眉頭微凝,好像在做什麽不太美麗的夢。
她說她走了,但她在等著他。
季宴尋邁開僵硬的腿,幾乎迫切地踉蹌了幾步走到了她的麵前,蹲下。
粗糲的指尖抬起,在她軟糯的臉頰上輕輕戳了戳。
舒錦咕噥了一下嘴巴,有些不滿。
季宴尋驀地一笑,眼前是化不開的甜膩,“睡覺都這麽可愛啊,小公主。”
似乎是感覺到了人氣的逼近,舒錦緩緩睜開了眼睛,待看到眼前季宴尋的臉,朦朧的雙眼染了些許亮色。
“你忙完了嗎?”剛睡醒的聲音軟糯糯的,像在撒嬌。
季宴尋的心霎時間軟了十分。
“嗯,忙完了。”
舒錦無意識地往他的方向湊了湊,完全不設防似的。
季宴尋眉梢微揚,都被她這種下意識地行為詫異了片刻。
舒錦半眯著眼睛,“那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季宴尋舔了舔後牙槽,她真的是……太知道他的弱點在哪兒了。
回家。
她在無意識間,已經將濱江花園當成了她的家嗎?
季宴尋唇角勾起,“可以。”
舒錦原本是不太想動的,可聽到他的回答,隻能緩緩起身。
在這兒趴著睡覺不舒服,她的胳膊都有點被壓麻了,還有點冷,回家才能睡的安穩。
剛起了半寸,季宴尋起身,手臂穿過她的小腿,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呀。”舒錦一聲細微地驚呼。
像隻軟軟的小貓被猝不及防嚇了一跳。
“繼續睡吧,我抱你去坐車,等會到家我喊你。”
昨天在酒店沒睡好,今天又起了個大早,又坐了三個多小時的車趕路回燕京,她確實還挺累的,現在並不太想睜眼。
有人抱著也挺好,軟軟的腦袋在他胸前拱了拱,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安靜地閉上了眼。
聞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是足夠讓舒錦安心的氣味,她沒一分鍾就又呼吸規律了。
季宴尋的臂力很強,抱著舒錦完全不費力氣,隻覺得她沒有二兩肉的身體抱起來太輕了。
車子早就在樓下等著,季宴尋直接抱著她坐進勞斯萊斯的後座,他並沒有將舒錦放下,怕一動她會醒,幹脆直接當肉墊把她抱了一路。
到了濱江花園,季宴尋一路將她抱回了臥室。
輕輕地將人放到了床上,舒錦的胳膊還抱著他的胳膊輕輕蹭著。
季宴尋沒將胳膊強硬拿開,而是幹脆坐在了她的床邊。
這房間是他親自布置的,雖然之前也不確定她會不會住進來,但確實是他很久之前就一點點在布置的。
就連地上鋪的白色毛茸茸地毯,都是他親自挑選的。
此時,床頭櫃上多出了一個相框。
季宴尋將相框拿起來,那是舒錦十六歲的照片,一切變故都還沒有發生。
她身穿一條公主裙,頭戴公主發冠,手中端著一個可愛的奶油蛋糕,上麵放著幾顆鮮紅草莓,她笑容燦爛的麵對著鏡頭,笑容明亮而美好。
季宴尋指尖在那張明豔的臉上輕輕撫了撫,最終落在她高高揚起的唇角上。
她像個公主。
“季宴尋。”
床上的公主輕聲呢喃著他的名字。
季宴尋指尖微頓,還以為床上的人已經醒了。
僵硬轉頭的時候,才發現她好像是在做夢。
舒錦眉頭凝著,季宴尋將指尖落在她的眉心,輕輕碰了碰。
“你父母……是因為地震離開的嗎……”
溫熱的指尖霎時失血,淡淡的溫度逐漸褪去,寸寸變成冰涼。
他動作僵硬在原地,連嘴唇都在瞬間失了血色。
胸腔的氧氣似乎在一寸寸抽離,季宴尋的眼前染上了一層濃重的陰霾,那股冷意由內而外迸發出來,幾乎將他自己都冰凍在原地。
季宴尋幾乎喘不過氣來。
手指快速從她額前抽離,季宴尋倉皇起身,轉身大步往外走。
她在睡夢中輕聲呢喃:“你別難過……”
我以後陪著你行不行?
關門的聲音很輕,縱使理智在失衡的邊緣徘徊,季宴尋還是克製著沒有把她吵醒。
他幾乎踉蹌著跑進了書房,把自己關進了一片黑暗。
四周徹底靜了下來,季宴尋的耳邊卻在瘋狂地咆哮。
他狼狽地跪坐在地上,身體微微向前傾斜,而後趴伏著捂著胸口,胸膛因為缺氧迸發出嗡鳴的聲音。
他痛苦地蜷縮著,眼前全是黑暗的陰霾。
身體的每一寸都在疼痛,季宴尋想,他是不是連骨血都生了病,不然為什麽連五髒六腑都會翻滾著疼痛?
書房的抽屜裏放著止疼的藥,他沒有力氣走過去,又或者並不想止痛。
隻有這種清晰的疼,才能救贖他。
那個平日裏驕傲的人,在這一刻仿若一個脆弱到不堪一擊的陶瓷物,輕輕一撥,就會碎個四分五裂。
他的額前細碎著汗,厚重的窗簾將一切微弱的光全部阻隔在外,將他完全包裹於其中。
也同樣照不見他的脆弱。
季宴尋有很多的瞬間,都希望自己死掉。
午夜夢回,隻要想起,就會經曆一場來自地獄的酷刑,他覺得自己的精神出了問題,他會變成一個瘋子。
可在即將被黑暗吞噬的時候……
他坐在不透光的角落,沒有人能看到他的陰暗位置,一束光撞進了他的眼裏。
那曙光曾向他伸出手,親手遞給他一份甜,炳如日星般撞進了他的世界。
他感覺自己好像又活了過來。
書房外,一個光裸的腳尖向前邁了一步。
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月光碎了滿地,月亮也有了想要保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