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人與熊章 不可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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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彈射入了敵人的脖頸,炸開一團血霧,屍體倒下。
    蕭見信探頭查看,確認再沒有人擋路,扭頭示意陶斯譽先留在原地,快步潛行到屍體邊,將手中子彈已經快耗盡的槍扔下,準備換把新槍。
    可提起槍卻怎麽也拉不出來,敵人的手指還死死握住槍把,蕭見信不得不狠狠踹斷他的手。
    斷裂的指間,敵人溢出的血液已經肉眼可見的泛出紫黑色。
    蕭見信狠皺眉,對焓晶石這東西感到越發複雜,還沒將槍提起,隻聽見轟然一聲,眼前一紅。
    一團炙熱猛地朝他臉上襲來。
    屍體上竟然燃燒起了一團火焰!
    “嘶!”
    他瞬間撤退兩步,但晚了。包裹全身的火焰從他們接觸的地方蔓延,轉瞬間便吞噬了蕭見信的小臂。
    防護服也立刻燃燒了起來,灼燒在皮膚表麵蔓延。
    蕭見信趕緊掏出刀從肩膀處一劃,哧啦一聲立刻將左臂的衣物給撕了下來,抬手拍滅火苗。
    手臂上已經出現了大片發紅的皮膚,雖然看起來沒有很嚴重,但不久後應該就會起泡爛皮,針刺般的疼痛從手臂處冒出。
    “嗬、嗬……”
    蕭見信還沒反應過來,正急促呼吸著,猛然發覺還有另一道急促的呼吸在他耳邊環繞。
    蕭見信一悚,低頭一看,發現發聲處竟是地上的“屍體”。
    那被擊中脖頸的人已經動彈不得,卻睜著密布血絲的雙眼緊盯著蕭見信,溢滿刻骨的仇恨,舉起斷裂的手指,試圖燒起他,即使無法發言,嘴巴仍張張合合,血液浸潤齒縫,從唇間冒出,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呃…咯、咯……”
    蕭見信舉起槍對準了他汩汩冒血的脖子,“砰!”
    身首分離,這下不會再動了。
    蕭見信這才輕輕調整呼吸,低頭看了眼被燃燒後發熱麻木的地方。
    身體哪裏受了什麽傷,他已經數不清了,要不是腎上腺素在作用,身體已經酸麻疼痛得不行了。自愈異能目前還能跟上,幾分鍾就不會有事了,泡都不會起。
    而地上的屍體,蕭見信發現,從他們身體裏湧現的血液落在雪地上,不斷發出滋滋的聲音,流到哪哪就融雪。
    感到奇怪的蕭見信一摸,才發現,離體後在雪地裏足足五分鍾的血液,居然還是溫熱的!
    這反常理的事情他立刻告訴了陶斯譽,而陶斯譽的臉色也迅速黑了下來:
    “感染得太深……已經快成了半塊焓晶石了,就算沒殺他們,他們也活不了多久了。”
    看著這些麵目全非的人,蕭見信心裏又是一陣寒意。
    他們,為了什麽呢?
    ……
    跑的路上敵人都追著他們幹,才跑了十幾分鍾,就好似過了一輩子,往前的步伐越發困難。
    這些人異能、體能都強悍得可怕,不但如此,還跟敢死隊似的,不要命地往前衝,一個個好似正奔赴天堂似的往他們槍口撞。
    而逃跑途中,陶斯譽的身體扛不住過於頻繁的轉換,在第四次轉換後,蕭見信立刻阻止了他,讓他就這麽維持旦增的臉,割開手腕,為陶斯譽治療,在他恢複期間就由蕭見信來退敵。
    兩人身上傷口都不少,於是先鑽進了路邊的一個藥品店暫時休息一會兒,處理傷口。
    陶斯譽一邊狂撒碘酒,一邊跟通訊器裏報備:“請求支援,我們在第五大道的一個藥店裏,敵人太多,無法前進。”
    陶斯譽看著他裸露的手臂上的赤紅一片的燒傷,“沒事吧?”
    蕭見信仍心有餘悸,喘著粗氣道:“這些得了火毒的人,打斷脖子都不死,簡直就跟……喪屍一樣。”
    這些深度感染火毒的人皮膚上都密布紫紅色痕跡,每一條血管都變成了紫色,駭人無比。
    這些人醜陋的屍體讓他想到旦增的情況,不安至極。
    陶斯譽聽了,則是靜默不語,默默掏出藥品,率先給蕭見信的手臂上藥、纏繃帶。
    兩人麵對麵坐在藥店地板上。
    纏著纏著,陶斯譽忽然笑出聲來。
    蕭見信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用輕皺眉頭的臉問他:笑什麽?
    “這場景,熟悉嗎?”
    蕭見信正皺著眉頭沉思,陶斯譽用力一拉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前,膝頭輕碰到了一起。
    陶斯譽提醒道:“在榕城。”
    這一拉,還真拉回了蕭見信的記憶。
    榕城,藥店,燒傷,旦增瀕死時他用了那針藥劑。
    “……”蕭見信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這些記憶都早已褪色,即使美化了再拿出來回味,也是滿嘴苦澀。
    陶斯譽卻依然掛著他那花花公子般的輕浮笑容,好似末世從未降臨般,湊到蕭見信眼前調笑:
    “我們倆,要是都死在這裏怎麽辦?”
    蕭見信有點不懂他。從一開始就不懂陶斯譽這人,為什麽在他麵前總是嬉皮笑臉的。無論什麽情況,他都笑得出來嗎?
    蕭見信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倒是隻看見了傷口和血跡,歎了口氣。可能是這幾天變來變去的對他不爽,還真把他原本的臉看順眼了,他拉開一些距離:
    “禍害遺千年,我們一個都死不了。”
    陶斯譽一愣,而後哈哈大笑起來:“禍害…哈哈哈哈哈哈!”
    蕭見信摁住笑得顫抖的他,將止血貼往他臉上貼,“嘖別動。”
    “哈哈哈哈……”陶斯譽終於停下笑,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頂著臉頰上的止血貼,他忽然不懷好意地靠近:
    “你不能,立馬治好我嗎?”
    蕭見信道:“等一下,先止住血再給你治……”
    剛好手上有傷口,別浪費血了……
    陶斯譽猛地往前一傾,臉又開始湊近——
    “唔、嗯?”
    陶斯譽皺起眉頭,看著往後幾乎貼在櫃子上的蕭見信,還有堵在自己嘴巴上的手,腦袋一甩躲開他的手,“我快透支了,給點能量不行嗎?”
    蕭見信恨不得一巴掌甩上去,惱道:“跟我有什麽關係,護送我是蘇華盛給你的命令!我沒趁亂跑走已經是給你麵子。”
    陶斯譽的表情驟然一僵,蕭見信還沒看仔細,他又恢複了正常的表情,隻是冒著颼颼冷氣道:
    “說這麽多親一個都不肯,早知道我就該把你拖走先做了再說……”
    蕭見信看見他用旦增的臉做出這種表情,起身往他背上踹了一腳,“惡不惡心。”
    但這麽一鬧,蕭見信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心頭的陰霾也散去了不少。
    蕭見信因為陶斯譽扯起的這個話題,忽然想起一個更重要的事情。
    異能藥劑。
    能起死回生的異能藥劑……對火毒會有用嗎?
    蕭見信眼睛一亮,又一暗。
    異能藥劑是榨幹一個秦奉先整來的,現在誰敢去榨秦奉先的血,找死嗎?
    兩人終於安靜下來,蕭見信等自己的異能發力,陶斯譽等蕭見信的血裏的異能發力。
    蕭見信深吸一口氣,靠在藥櫃上,靜靜等待支援的到來。
    但命運似乎總是無常。
    “啪!”
    窗邊忽然響了一聲,似乎什麽東西撞了上去。
    兩人嚇了一跳,立刻從收銀台後探出頭來,偷偷觀察起情況。
    隻見,撞在那透明玻璃牆上的,是一隻城裏最為常見的燕子。
    沒看見玻璃?
    可是下一刻燕子的行為撞破了他們的猜測——“啪、啪、啪。”
    燕子撞了一下、兩下、三下,不斷地往玻璃上撞,好似不知道疼。
    那分明不是認錯了,更像是……被操控了。
    經驗讓蕭見信辨認出這燕子大概被精神係異能者控製了,那一瞬間,他背後一麻,先於一切察覺到了危機的存在。
    或許,那是命運對他的警告,又或許,是孽緣在作祟。
    “陶斯譽。”
    就在他渾身發寒,扭頭警告的瞬間——
    一聲狂暴、充滿了無盡恨意的熊嚎,在他們附近炸響:
    “吼——!!!”
    那聲音仿佛蘊含著實質的精神衝擊,讓蕭見信和陶斯譽腦袋同時一嗡,眼前的景象都出現了瞬間的扭曲。
    蕭見信眼神一凜,拉起陶斯譽,“我們的位置又被暴露了!”
    兩人迅速離開了這個即將變成牢籠的藥店,剛拔腿從店鋪裏逃出,前方的街道盡頭,一個龐大如小山般的身影就緩緩出現。
    蕭見信隻是轉身時瞥了一眼,瞳孔震顫,好似看見了什麽不該存在的東西。
    一隻巨大的野獸,而且,是他熟悉的野獸。
    熊。
    那並非完全的黑熊形態,而是某種更可怕的、介於人與獸之間的扭曲形態——
    一頭直立行走的人熊。
    身體極度膨脹,覆蓋著粗硬的黑棕色毛發,下垂的熊爪鋒利異常,臂長幾乎超過膝蓋,下身每一步踏出,都讓地麵微微震動。在這完全的熊的身體之上,從脖頸開始變得詭異異常。
    額骨突出,鼻梁布滿褶皺、扁平黝黑,鼻孔外露,依稀還能看出人鼻的輪廓,嘴巴因向外凸起無法閉合,露出慘白尖利的牙齒,而本該長在腦袋兩邊的熊耳,卻被臉頰旁的人耳代替,整張臉上覆蓋著稀疏的毛發……
    這是一顆被強行扭曲、拉長,並混合了熊類特征的畸形的人頭!
    他怒睜的雙眼間失去了神采,漆黑而幹癟,額間還帶著深深的痕跡,似乎有什麽利器刺瞎了他。
    熊嘴裏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混合著野獸的咆哮在這條街道回蕩,發聲時厚實得誇張的胸膛劇烈起伏,聲音震得人鼓膜發疼:
    “蘇華盛的走狗們!沒想到我還活著吧?!感謝你們…我找到了真正的力量!”
    那個名字,伴隨著這非人的怒吼和記憶中某個本該湮滅的身影,立刻浮現在蕭見信心裏。
    ——章波。
    他竟然沒死!?
    這個模樣,簡直就像是某種被詛咒了的屍體從地獄複活。
    尋仇來了!
    “蕭!見!信!!!”後麵傳來了怒吼聲。
    蕭見信隻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炸開,瞬間竄遍全身,嚇得他心髒驟停了一拍,差點一個趔趄倒在地上,扭頭狂奔的速度再提高了一個度。
    哐!哐!哐!
    對方狂奔而來,比起腳步聲,更像是地震般的動靜,並且帶來明顯地迅速拉近的距離感。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巨大的壓迫感化作實質,在兩人腳底下震顫,無孔不入地侵襲著每一個感官。
    “靠!”陶斯譽的嘶吼顯得弱氣不少,“什麽東西!!”
    “今天,你們誰也別想活!蘇南!北聯!都給我陪葬!”
    “給薑吳陪葬!!”
    伴隨著淩厲的風聲,蕭見信甚至能感覺到背後空氣被排開、壓縮形成的恐怖氣壓,皮膚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體力早已透支,速度不可避免慢了下來。
    而那巨大的身影立刻覆蓋了體力不支而落在後麵的蕭見信,熊掌帶著黑影和厲風,即將落下——
    北聯下榻的獨立院落此刻已化為臨時的堡壘。
    蕭景帶來的護衛隊員依托院牆和匆匆構築的簡易工事,冷靜地點射著任何試圖靠近的不明襲擊者。槍聲、爆炸聲、遠處傳來的嘶吼聲不絕於耳,但這個小區域卻保持著一種詭異的、緊繃的秩序。
    蕭景坐在院落中,麵色沉靜。他並未親自持槍作戰,而是微微閉著眼,高階異能者才能察覺到他周身微弱的精神波動。
    “三點鍾方向,屋頂,兩名。”他嘴唇微動,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護衛隊長的耳中。
    隊長毫不猶豫,一個手勢,兩名狙擊手立刻調轉槍口。
    砰!砰!
    遠處屋頂傳來兩聲撲騰的聲音,重物滾落。是兩隻禽類的屍體,還在撲通亂動,血液弄髒了院牆。
    “左側巷道清理完畢,安全。”
    “後方未發現敵情。”
    隊員們擊殺敵人,高效率回報,並警惕著視野所及的情況。
    而庭院內這位年輕的處長此刻的精神力覆蓋著周邊區域,精準地捕捉著威脅。正是憑借這種能力,他們才能在最初的混亂中迅速穩住陣腳,擊退了數波試探性攻擊和監控。
    但蕭景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敵人來得非常快,一眼能看出是早有預謀,並且似乎對蘇南基地內部構造很熟悉。
    如果隻是安插了幾個間諜,絕對做不到這樣。
    怎麽做到的?
    很快他就知道了。
    他的精神力並不僅僅在掃描敵人。作為罕見的能與動植物產生共鳴的高階精神係異能者,他正將意念緩緩下沉,試圖鏈接基地裏那些在寒潮中幸存下來的植物們。
    它們是無言的目擊者。
    通過那些被踩踏的草葉、被爆炸震得瑟瑟發抖的樹木、牆壁縫隙裏頑強的苔蘚……海量混亂的的感官信息如同潮水般湧入他的腦海。
    如果隻下達命令,動物比植物更好用,但是要想獲取感官,植物就更為廣泛。宛如他紮根泥土,暫時變成了這些地球上最為古老存在的後代。
    無數碎片化的感知衝擊著他,需要極強的精神力量才能梳理,並且還要將這些抽象而陌生的圖像和訊息轉換為人類的語言。畢竟,植物眼裏的世界和人類截然不同。
    好多……在跑……
    ……熱……好熱……
    黑色……威脅……
    種子……被吃了……
    他努力過濾著,通過那些有“視力”的植物,他看見了一切——
    在寒潮褪去前,蘇南就有了人類活動。而且不在少數。
    有人頂著60度的溫度,大肆入侵蘇南基地探查情況!
    目的是——
    突然,一股強烈無比的信息流強勢地擠入他的意識。
    源自於……一條巷弄邊,幾株剛剛被踩碎的觀賞灌木。
    這幾株植物沒有視覺細胞,他僅能通過劇烈的震動判斷出那條街道上有一隻巨大無比的野生動物。
    濃稠的液體落在葉片上,受體分辨出這並非雨。
    信息在此處變得極度混亂和痛苦,連植物都感受到了那股不祥的灼燒感。
    “蕭處,蘇南回信!”
    蕭景立刻抽身而出,回到屋內。遇襲的瞬間,他們便向蘇南發去了訊息,報告情況並詢問處理方案,不過顯然蘇南也很棘手,沒有及時回複。
    他走到電腦前,定睛一看,無線電傳來的信息非常簡短:
    “此次襲擊為附近遊蕩已久的匪幫章義軍,目標或是蕭醫生,旦增隊長已帶人前往你處,為雙方利益請北聯即刻前往接應,同時望北聯派高階異能者支援!”
    蕭景臉色一變,立刻推開電腦前的人,在通訊程序中輸入了幾個數字,解鎖後傳去了一條語音信息:
    “秦隊長,蘇南遇襲,形勢嚴峻,請求立刻支援,重複,立即支援!”
    說完,立刻將外套一穿,從一旁拿起衝鋒槍,轉身道:“我去接應蕭醫生,守好這裏。”
    “蕭處,我們這最強的戰力就是您……”副官挽留了一下。
    蕭景嚴肅的目光掃過院落,這裏有北聯的精英外交官、技術人員、以及忠誠保護他的士兵幾十名。
    是的,他應該留下,這是他的責任。
    但他心中卻一直不安地跳動著,這股不安讓他無法安穩地呆在這裏。
    在蘇南傳來訊息的瞬間他便知道,他不能留在這。
    蕭景道:“秦隊長來這隻需要二十分鍾,二十分鍾,守住這裏,這是你們的任務。”
    “收到!”院落裏的士兵立刻站直了身體。
    蕭景轉身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