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千百顆星子招搖地掛在夜幕當中。
    王宮裏彩燈飄搖，嵌金的桌子上鋪著鮫紗，彩漆的椅子上墊著錦繡，玉華王攜三個王子並王後在宴廳熱情地款待了一行人。
    熟讀小乘佛法的唐玄奘和自小參拜西方佛教的玉華王，二人在議政大廳相談甚歡，瓜果香茶上了一輪又一輪。
    挨了好大一頓教訓的三王子帶著小奶包在禦花園裏瘋玩，孫悟空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水渠旁鞋子都跑丟了的一小隻。
    和煦的秋風吹過，撩起紗帳，帶來陣陣荷香。
    大王子拉著豬八戒和沙悟淨參觀了練武場，三個人拿著各種武器演練了一番，刀槍劍戟、斧鉞鉤槍，好不暢快。
    二王子陪著敖烈欣賞了當地的奇珍異獸，百獸園裏，長鼻子的大象，花斑的獵豹，藍羽的孔雀，豐富多樣。
    深秋的天氣，說冷不冷，說熱不熱，閃著碎金的水花間，奶團子咯咯咯的笑聲沒個停歇。
    小小的一隻，還不到少年的一半，眼饞水渠裏的遊魚，手裏揪著自己的小袍子，小短腿沿著水渠跑得歡快。
    “來嚕，小魚跑跑，小寶來嚕。”
    坐在涼亭裏的人一個錯眼，再看去，就隻能看見一個圓圓的後腦勺了。
    圓滾滾的矮墩墩站在地上還沒有水渠裏半蹲的少年肩膀高，穿的又厚實，頭發跑得散亂，左邊一縷，右邊一搭。
    “抓住，抓住壞魚魚。”
    脫了鞋襪的小少年赤腳踩在水渠裏，身上的托蒂打了個結係在腰間，陪著小孩兒嘻嘻哈哈地跑。
    守在禦花園的侍衛眼觀鼻鼻觀心，站得筆挺，園子裏的侍女見怪不怪地收拾好地上亂扔的鞋襪，笑吟吟地立在水渠一側。
    “三王隻哥哥，介裏，介裏，跑跑。”
    站在草地上的一小隻被孫悟空揪著脖領子提起來，嘴裏還大聲喊著。
    孫悟空一隻手提著小孩兒的鞋子，另一隻拎著奶團子，搖搖頭，把小孩兒摟進懷裏，席地而坐。
    耐心給奶團子穿好鞋子後，猴子就放開了一顆心都掛在水裏遊魚身上的小人兒，看著小糊塗蛋跑遠。
    “謝謝哥哥。”
    小孩兒總是這樣，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一個剛剛誘崽不成反被教訓，一個糊裏糊塗差點被拐，這會兒開開心心地湊在一處跑跑跳跳。
    四通八達的水渠遍布整座禦花園，裏頭養著好些模樣性情相似的魚，也是難為奶團子眼力好，追了小半個園子還能找到。
    灰色的一尾魚，黃白的腹部，本來正在悠然自在地賞荷，小糊塗蛋試圖分享自己手裏的糕點，一個沒拿穩，天降糕點差點把魚砸死。
    急速甩動的尾巴揚起一潑水衝著岸上的團子就飛了過去，池邊秋色正濃，半綠的草地，隨波逐流的紅葉，低空劃過一道淺灰的弧度。
    “嘩嘩。”
    一捧水珠正正好灑在了小孩兒的衣袍上，由於想要喂食，奶團子正蹲在岸邊，遠遠看著，隻有圓滾滾的一團。
    嫩生生的小肥臉抬起來，掛著幾滴晶瑩剔透的水珠，表情懵懵的，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壞魚魚，濕了吖，小寶身上多多水。”
    小小的人捏著袖子擦了擦肥嘟嘟的臉蛋子，小嘴撅得老高。
    身後的少年伸長手穿過小孩兒腋下，卡住他的胳肢窩，將人舉了起來在空中晃了晃，甩掉了衣擺上大半的水珠。
    “小寶不要生氣，我帶你把那條壞魚抓住，晚上燉湯給你喝。”
    “抓吖，壞魚魚。”
    糯糯的小臉上故意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來，小米牙呲著，兩條腿不安分地晃悠兩下。
    終究是水裏遊的更快些，矮墩墩跑來跑去，連那條魚的尾巴尖尖也摸不著，三王子跑了兩圈，累得大汗淋漓。
    身上裹著精致的長袍，腳下的靴子限製了行動的步伐，趁著自己兩位哥哥都不在園子裏，解放天性的少年鞋襪一扔就跳進了水渠裏。
    少年的歡快也感染了岸上的小團子，躍動的水花濺起一陣陣樂音，背後溫柔專注的目光拉回了小孩兒一點理智。
    小孩兒吖小寶，不可以，哥哥難過的。
    小寶係小寶寶，哥哥寶貝。
    奶團子在心裏勸了自己幾輪，終究是忍住了，隻在岸上跑。
    在禦花園嘟嘟噠噠跑了一整個下午的人類幼崽攤在孫悟空腿上，筷子也不拿了，隻有一雙眼睛盯著桌子上的飯食。
    “吃介個，壞魚魚，小寶辛苦，三王隻辛苦，啊~”
    玉色的湯盆裏裝著濃白的魚湯，上頭飄著幾粒枸杞，加了些藥材和香料，誘人得緊。
    見證了小魚傷人全過程的孫悟空抿著嘴笑笑，端起小碗給小孩兒盛了滿滿一大碗，放到了身前。
    累了一下午還是沒能抓住魚的奶團子化悲憤為食欲，撐著孫悟空的腿一骨碌坐了起來，悶頭吃得噴香。
    用過晚飯，在王宮士兵的護送下，一行人回到了驛館。
    星光鬥轉，晚來急雨，躲避不及的一行人被澆了個透心涼。
    急匆匆進城的幾人尋了家驛館就住下了，奶團子一路都躲在孫悟空的衣服裏，饒是這樣，身上也不免感到粘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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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冬的寒氣濃重，泡了澡又煮了薑茶後，孫悟空抱著被裹成球的小團子坐到了窗邊。
    雨打芭蕉殘荷，園中池塘十幾尾寬口方臉的魚浮到了水麵上，在水中上下遊動、穿梭，雨勢漸小，幾尾背上帶著藍灰的魚甚至跳出了水麵。
    “哥哥，魚魚要跑掉啦。”
    一根白白胖胖的小手指伸出來，指向樓下活躍的池塘。
    小團子奶聲奶氣地說著，剛洗完澡，整個團子都是香噴噴的，白白嫩嫩的小臉，看上去就像一塊軟糯可口的小甜糕。
    孫悟空把小孩兒的手收回衣服裏，端起桌上的薑茶喂到他嘴邊，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樓下，“不會跑掉的，小寶可以待會兒再看，先把薑茶喝了。”
    “嗷嗚。”
    生薑切絲和茶葉混合煮在一塊兒，淺黃色的液體帶著生薑的細小纖維，小孩兒向來不愛吃辣的，每回都要往裏麵加許多蜂蜜。
    甜滋滋的帶著些溫熱的液體，一口入喉，奶團子喝得滿足極了。
    也不用孫悟空給端著，自己把著杯子噸噸噸喝得暢快。
    正月十三的好日子，外邊的天已經亮全乎了，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河岸花木自由，青青柳色新。
    梅花綴在枝頭開得熱鬧，新曆的桃花也迫不及待展顏。
    昨夜匆匆入城，現下一行人也有了賞景的心思，唐玄奘帶著豬八戒、沙悟淨拜訪當地寺廟。
    換上新衣的奶團子牽著孫悟空的手漫步在河岸邊，兩邊的茶肆酒坊熱鬧。
    小孩兒正是看什麽都新奇的時候，一身藍白的長棉袍，外麵罩著同色係的翻毛短襖，腳上踩著暖和的牛皮靴。
    越往西走，溫度倒是越發高了，奶團子的鬥篷已經兩三年沒有拿出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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