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風雨欲來，墨色的夜幕偶爾閃過一道瘮人的白光。
    唐玄奘起身告辭，“多謝善人款待，貧僧感激不盡，天色已晚，我等這便告辭了。”
    “法師留步，近來城中不太平，一夥盜賊流竄到了我們這兒，眼看將要落雨，不如今夜就在府上歇息吧。”
    寇員外伸手攔住，一麵實在是舍不得唐玄奘，唐朝來的僧人，佛法高深，二來是為了他們的安全考慮。
    一行六個人，三個高個的身形頎長，看著氣質溫和有禮，兩個高大的憨厚，胖些的笑嗬嗬，也不像是武藝高強的人。
    還有一個吃飽了玩鬧了一下午的奶娃娃，已經窩在人懷裏呼呼大睡了，若是遇見了盜賊，隻怕凶多吉少。
    “既如此，叨擾了，多謝善人。”
    外頭已經有雨點子落下，霹靂的雷電一聲一聲。
    照舊是敖烈陪著唐玄奘，孫悟空帶著小寶一間屋子，沙悟淨和豬八戒在一處。
    隻今夜些許不同，寇員外竟是將唐玄奘安置在了自己屋子旁邊，說是要同他秉燭夜談。
    晚來急雨，坐在屋裏也能聽見外頭雨聲急促，守夜的仆從絮絮叨叨地說著小話。
    唐玄奘手裏端著一杯熱茶，敖烈頭垂著，眼睛得安然，年逾六十的寇員外仍然興致勃勃地說著。
    “法師，大唐果真如此地大物博？”
    “是極，語言說來有些蒼白，善人可以親自去看看大唐風貌。”
    燈燭跳動，房間裏一瞬間陷入了昏暗，是沒關緊的門窗吹進來的夜風。
    敖烈起身，點燃燭火，走到窗邊，卻霎時僵住了身形，很快就關上了窗戶。
    “二師兄，三師兄。”
    房間裏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知道窗邊回來的人有些奇怪。
    雨珠打在瓦片上，劈裏啪啦，掩蓋住了夜裏的黑暗和嘈雜，所幸豬八戒和沙悟淨耳力不同尋常，且住的不遠。
    打開門後，正看見二三十個盜匪手裏拿著大砍刀，見人就砍，這一會兒，門口、走廊過道已經躺了一片，血水浸濕了地麵。
    哀嚎聲藏在雨裏，盜匪們倒是訓練有素，仿佛知道目的地，直奔庫房和收放財物的房間而去。
    寇員外的小孫子正被人提在手裏，大少爺不敢反抗，忍氣吞聲地走在最前麵，肩上還壓著一把刀。
    豬八戒也不敢輕舉妄動，那樣小的一個孩子，哭得臉都紫了。
    孫悟空在聽見聲音後，抱著小孩兒敲開了寇員外的房門，隻讓他們幫忙抱會兒，他去去就來。
    有了他的加入，戰局很快發生了變化，一陣迷煙吹過，大少爺和小孩兒都被救了下來，金箍棒化成的繩子將盜匪捆成了一串。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被綁縛住的盜匪們罵罵咧咧，尖叫聲、叫罵聲和成一片。
    寇員外在廂房睡得好極了，唐玄奘回了屋才知道發生了什麽，後怕地搖搖頭，今夜若不是他們在，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麽。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寇員外日日禮佛，樂善好施，這是他的福報。
    大少爺和二少爺帶著管家忙著安置受傷的仆從侍女，小少爺喝了藥還是哭哭啼啼，非要大夫人摟在懷裏慢慢哄。
    雨過天晴，是個好日子，湛藍的天空幾隻飛鳥掠過，蝴蝶在花園繞著鮮花起舞，飛振的翅膀帶起一陣香風。
    一大早盜匪被員外家的仆從押著送了官。
    醒來的寇員外送了一大筆錢財，話裏話外都是感激，隻說當作積福報。
    昨夜盜匪們本想趁著暴雨夜搶奪錢財，看守大門的仆從收了賄賂，主動打開了大門，通報了府上的守衛情況。
    現下一幹人等已被緝拿歸案，府上受傷的人多，卻沒有人亡故，這是萬幸的結果。
    飛鳥群群，靈山已近在咫尺。
    美美睡了一覺的奶團子高高興興地揮揮手同小少爺道別，“再會吖，哥哥說，快到了，馬上就回家家啦。”
    小少爺一雙大眼睛都腫成了眯縫眼，鼻頭紅通通的，聽了這話，眼淚唰得一下又流了下來，鼻涕眼淚糊成一團。
    昨夜經曆了那樁慘事，記憶不甚清晰，隻隱約記得雨夜裏銀白的刀刃，濃重的血腥氣還有猖狂的笑聲、仆婦的哭嚎。
    最後是鼻尖的冷香，帶著柔軟的溫暖。
    “鍋鍋，留下來，玩兒，嗚嗚～”
    小孩兒掙紮著往前撲去，想要昨夜的抱抱。
    奶團子以為他是舍不得自己，感動極了，頓時眼淚汪汪的，肉乎乎的胳膊張開，兩條小短腿晃蕩著。
    孫悟空為了方便兩個胖團團交流感情，特意往前幾步靠近些，猝不及防被一團摟住了。
    “鍋鍋，喜翻鍋鍋。”
    “？”
    奶團子眼睜睜看著昨天下午還和自己親親熱熱的弟弟撲向了自己的哥哥，眼淚也不流了，小臉上都是糾結。
    弟弟哭得好慘，可是哥哥是我的，弟弟看上去很傷心，哥哥是我的，弟弟要留在家裏的，哥哥是我的。
    手上坐著一隻，脖子上還掛著一隻，孫悟空隻覺得自己像棵樹。
    “不要怕，壞人已經被抓起來了。”
    作為擁有豐富育兒經驗的成熟大人，他知道小孩兒為什麽不安，盡可能放柔聲音，調整姿勢。
    一手一隻肉墩墩，安撫小少爺的同時也不忘記自家的小糊塗蛋，免得小呆瓜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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