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海洋淹沒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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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調整。”
    “不用大調整。”
    “你不懂,這很重要。”
    雖然我對你的意見做了補充,卻也沒到反駁的程度啊。
    從歸納陣營角度來講,明明站在你這邊了!
    大廳休息區,一張小圓桌,兩人對坐,桌上咖啡微熱。
    “這些事情也不能讓顏顏自己去操心吧?你給陳禹打電話。”
    “得,得,顏朵讓我來幫陳禹,你心疼顏朵讓我給陳禹打電話。”
    按照劇本邏輯,這裏還得加一句‘就沒人心疼他’。
    “那你說,陳禹是怎麽想的?”她問。
    陳禹巴不得簡單發個朋友圈然後收份子錢就結束!
    但不能實話實說,不然就變成‘陸硯是這樣想的’了。
    遂決定掏出手機呼叫陳禹。
    響鈴很久才接聽。
    “歪?硯哥。”
    “酒店,問你怎麽想的,速來。”
    “哦不用了,顏顏說給林晚聲把關。”
    “就是她問你。”
    “咦~你倆別拿我開涮......那你代表我吧,你知道我的。”
    掛了。
    他看著林晚聲,林晚聲的眼睛很漂亮,像有人在她眼底撒了把星辰。
    但還有人說,星辰閃爍的光像刀劍寒芒。
    陸硯抿一口咖啡,“陳禹說要調整,大調特調。”
    溝槽的陳禹,我知道你,但你不知道我。
    更不知道我在麵對什麽!
    所以,我以為你知道我,但我錯了,於是我變得不知道你。
    搖搖車搖得頭暈,得放下咖啡緩緩。
    “得了吧你,咖啡冷了沒,我叫他們幫你換一杯。”
    “然後順便跟人家說換個場地?”陸硯笑著打趣,示意不用。
    她以一個非常誇張的姿態攤開雙手,仿佛托起了整個酒店大廳:
    “我開玩笑的你看不出來嗎!哪有比新娘還上心的伴娘啊!”
    臉上生動幾分。
    因為玩笑得到了配合,連陳禹都秒懂的事情,對方明知是假戲還真配合了。
    值得給個笑臉。
    然而一個笑臉值幾個錢呢?
    如果對方需要,一百塊他能交出七十塊。
    倘若是一年前,他會直接貸款。
    就是這麽值錢。
    “所以哪裏不足你要記住,等你再婚的時候提前跟人說。”
    陸硯想到這樣一句話回敬對方,並試圖在她臉上找到蛛絲馬跡:
    桃花眼、鵝蛋臉,弧度優美。
    可以倒映夜空中閃爍的星星、又似清澈湖水中靈動的魚兒,整個人帶著一絲俏皮與靈動。
    就是沒有他所期待的失神瞬間。
    “再婚?你女朋友知道你結婚了嗎?”
    誰知對方突然不開玩笑,咖啡驟然一冷。
    陸硯覺得是時候離開了。
    “還有,我們見麵你報備了嗎?上次人家可是大半夜專程趕來把你送回去的呢。”
    ......
    原來不知不覺他已經虛構了兩個角色——女朋友和新郎。
    而且這兩個角色都是為了麵對同一個人而創建,迄今連自己都迷茫,這樣做究竟為了什麽?
    明明有一萬個路口可以揭示‘女朋友’是虛擬的,卻任由對方因此與他分道揚鑣。
    陸硯把手抵在方向盤,想象一個大膽的情況:
    如果結束和楊靈的曖昧關係,便能挽回林晚聲的話......
    想到此處便笑了,這和之前有什麽區別?
    五年磨合都沒能修成正果的關係,是如今一時衝動就能善終的?
    何況人家有更優的選擇——陸硯心底並不認為——但物質條件上確實如此。
    “叮——”
    @Adeline:(吃飯了嗎.jpg)
    今天過節,楊小姐昨天說過請他吃飯,他還沒回複。
    手指關節緊了緊,這一刻,比剛出酒店還難受。
    他能察覺林晚聲的變化,比以往沉穩了些、考慮多了些,就像他能明白楊靈的真誠一樣。
    她不是個熱情奔放的人,卻在撥雲見霧前勇敢邁步向前;
    她亦不是棄名節不顧的人,隻是真誠和善良卸下了矜持的外衣。
    對方像十八歲少女初臨愛河邊那樣虔誠而向往,攜著最完滿的情緒和純潔的過往祈願美好。
    偏偏命運給她安排的人,是個把幾乎全部情感投到上段戀愛中的空乏軀體。
    她會為一條帶有暗示的消息而雀躍,他不會;她會渴望和相愛之人長相廝守,他不會。
    甚至經曆過之後,再想到會感覺疲憊。
    陸硯曾吃過一種糖,初次品嚐讓他甜得忘乎所以,時間一長又叫人發膩,舍不得放棄便不得不忍受。
    再之後他適當鬆了鬆,開始讓注意轉移到他處,為了彼此更美好的未來而拚搏。
    一路走來,有笑有淚,最終甜味漸漸淡去,花開花落。
    可楊靈,大抵沒吃過。
    他們之間,太不公平。
    陸硯撥通電話。
    “張哥張哥,淡水路,老兵燒烤感不感興趣?”
    “111,陸哥陸哥,國慶快樂!”
    ......
    “我打小就不明白一個問題,地球上有百分之七十的海洋和百分之三十的陸地,那麽百分之三十的海洋和百分之七十的陸地去哪了?”
    “砰!”
    紮啤杯相碰,可澆塊壘。
    壓力隨酒精泡沫消散而消散。
    “你別說,這問題聽起來繞,實則一點內容也沒有。”陸硯笑笑,不願動腦。
    “陸哥,讀過書的人不能偷懶,遇到問題要勇於挑戰!”
    對方得意挑眉。
    對於用一個問題抹平兩者之間學曆的差距十分熱衷。
    因為酒後,人人平等。
    炙烤金黃的羊腿在燈罩下絲絲冒氣,孜然顆粒包裹下,關於這隻羊的一生便被徹底掩埋。
    不論健康與否,新鮮與否,重料麵前一視同仁。
    酒精與燒烤哲學下,這便是為什麽男人熱衷的原因。
    “讀過書的說,三十的海洋被土埋了,七十的陸地被水淹了。”
    親愛的朋友,你要是願意,把海洋和陸地換成一個人的過去與未來,或者把情感一分為二,其實也說得通:
    有些情感、人生,就像萬年以來海洋默默侵蝕陸地一樣,短期內是不可再生之物。
    陸硯感到惆悵,這說明他進入了狀態、以及張野優秀的酒量。
    “臥槽,腦子轉這麽快?再喝一個,陸哥!”
    這小子不是個灌酒讓人感到討厭的人,因為不管對方喝與不喝他都不會惱,而且從不空杯。
    於是,喝。
    “陸哥,再給你來個問題。你說‘孝順’像什麽?我是說對自家老爹老娘,不是男女朋友間的情趣~”
    “...”
    得,這補充還不如不說,現在的年輕人已經玩這麽花了?
    有辱斯文!
    “張哥,你說,我不說了。”
    兩人分別打了個酒嗝,不約而同夾菜。
    “孝順就像是內褲,多數人都穿在身上,但是如果有人刻意外穿展示,那就有問題了。”
    “超人呢?”
    “超人除外。”
    張野國慶節沒跟家裏聯係,對應的,也人沒跟他聯係、甚至於臨時酒局他也有空隨叫隨到。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課題,在眾多課題中,情感類倒顯得不是那樣嚴峻。
    陸硯沒往沉重的方向追問,隻是一味倒酒。
    五花肉串焦而脆香,撒上蔥花味道剛剛好;
    牛油焦而不脆,掌中寶脆而不焦,火候拿捏頗有匠心。
    這家燒烤水平甚是不錯,有時候吃著吃著,會讓人自發覺得喝太多酒會辜負了美味!
    “陸哥,你跟楊督察怎麽樣了?還沒在一起?”
    話鋒一轉,話題倒是吹向他的糾結處了。
    “這才多久?一個月還差幾天就在一起?”他現在是個慢熱的人。
    額......但偶爾,不希望對方也是慢熱的人。
    “網上都怎麽說的,倆人天天見麵,一個星期沒進展那就沒戲。因為那啥......什麽喜歡藏不住?”
    看來酒喝得差不多了。
    話說,他和楊靈還真是認識一個星期左右就有點刹不住車......
    和林晚聲那會也是。
    這個‘一星期’理論真真那麽有效?
    陸硯突然很想見楊靈,就像冬天突然想念一束梔子花。
    好在楊靈就在那裏,他隨時能找到。
    墨鬥先生:親愛的朋友,今天還好嗎?
    對方正在輸入中。
    @Adeline:(小兔子乖巧.jpg)
    ‘小兔子’像被媽媽叮囑不要給大灰狼開門那樣乖巧。
    可‘小兔子’還是偷偷在一個漆黑的夜晚出門,把喝醉的他安置在酒店默默離開。
    就連賭氣,都要提前說一聲,生怕對方不來哄她。
    小兔子,你知道嗎?
    陸硯看向外麵車水馬龍的城市,他真的、真的,
    好想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