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美德和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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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迫道別繾綣的夢境和夢境中美麗的女子,陸硯的溫柔也隨之消耗殆盡。
    “溝槽的玩意,七點半你打什麽電話!八點半再打不得行?”
    “硯哥,顏朵跑娘家躲著了。”
    無精打采的聲音從話筒傳來,就像拉斯維加斯狂歡三天三夜後、失去所有身家的人,那般悵然。
    “......你,你這......臥槽!”
    一個激靈從床上彈射坐起,結婚不到十天,你小子就爆這麽大個雷?
    包小三?出軌?還是......家、家暴?
    “別說了,晚上有空沒空一句話。”
    “有。”
    男人不像女人情緒化,尤以陳禹為代表的男性更是如此。
    你說他不難受、不需要人陪?
    清晨電話就打來了。
    你說他非常需要陪伴、一刻都忍不了?
    人家專門約晚上,不耽擱彼此工作。
    興許就連他本人都打算平平淡淡工作一整天,再把家事、私事和情緒丟到狂躁的夜晚隨酒精統一消化。
    總之,理性的人千千萬,但各有各的不同。
    在感情上的理智和自控,陸硯覺得,即使是楊博士也不能和陳禹並論。
    額......
    話說楊博士這方麵理智嗎?感覺從來沒有過。
    懷著兔死狐悲的心情,點聊天列表,忽然就好想打個電話聽聽她的聲音。
    不管是慵懶中帶著不耐煩的應付,還是暴躁過但悄然壓製後給予的溫柔,這一刻,都被陸硯深深渴望著。
    歲月會讓每個人學會控製衝動。
    最後,忍了再忍,直到八點二十多、準備出門的時候才撥通電話。
    “早上好,陸先生~”
    “早上好,親親的楊小姐。”
    很明顯得在私人影院把楊靈徹底哄好才肯放她回去。
    不讓問題遺留到下次,是最順遂的戀愛之路。
    是以,電話順遂。
    “還不能親噢。”
    當然不能親,他們名義上還沒正式在一起呢——這是楊靈的意思。
    而陸硯之所以迫不及待地表達親昵,隻是為了緩解想見她的心情——都怪溝槽的陳禹!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像兩座無法靠近的孤島,吹在身上的風再吹到她身上,便不同了。
    你是如此的思念,卻無法言語傳達;
    一旦付諸表達,思念便被破壞,對方又會覺得奇怪。
    好比一個帶著前世記憶的人站在兩人還沒相愛的人生路口,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對方:
    ‘我愛你......我的意思是,我愛你啊......算了,你不懂。’
    好在陸硯還沒傷春悲秋到這般田地,抓過鑰匙穿鞋出門,說:
    “是因為您方的律師還沒同意?”
    “哼,這是次要原因。”
    不知何時開始,楊靈在兩人間再沒有冷漠的一麵。
    現在她需要一個正式的節點來確認陸硯的愛,這不過是尋常女子應有的戀情期待,理當應允。
    “楊小姐,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會每天定一支玫瑰、趕在正午第一縷陽光照在辦公桌前,送到你手裏。”
    “嗯——,聽起來不錯,就是講話有點像國外的銷售。”
    她應該笑著,像富有書卷氣的端莊淑女一樣,陸硯腦補。
    同時,淑女的要求總是用包裝過的含蓄語言提出來。
    這會使年輕的紳士為難,卻難不倒臉皮被歲月打磨過的男人:
    “寶寶,讓玫瑰代替我來見你吧。”
    “玫瑰要寫卡片,不能寫我不愛聽的話~”
    楊小姐沒說要收多少朵玫瑰才會答應在一起,就像陸硯覺得,猛烈的激情遠不如日常的滋養來得有誠意。
    前提是,兩人心照不宣地向一處迸發。
    ......
    老木頭到了,交給蘇棠入庫登記。
    前陣子迫使小趙和老周聯手的彩繪雀替已經滿足了修補的客觀條件,隻餘雙方在‘結構’和‘外貌’層麵徹徹底底畫出道以後,便可開展工作。
    陸硯不管這檔子細節事,磨合多年的團隊不至於這點問題都無法自我調控。
    半晴天。
    二樓陽台修好以後,老金那的青磚掐著時間也快出窯了,他計劃這幾天把洋房外的清水牆麵做個簡單的處理,就喊上張野他們開幹。
    概因為,天氣預報顯示接下來長時段沒雨,且趕在寒潮結束氣溫沒有回升,更利於外部牆麵修繕。
    老洋房外牆一至二層均采用清水牆工藝,直接暴露磚塊肌理,形成建築特色。
    磚體百年風化過程中,長期雨水衝刷導致青磚表麵泛白、掉渣。
    &nm,或者內部中空。
    以上都是陸硯首先要判斷、標記的內容。
    再結合牆麵裂縫分布、磚塊風化程度,以及找出各處滲漏點和濕度狀況,繪製牆體病害分布圖以進行後續判斷、設計和施工。
    撫過牆磚,濕潤的青苔和粗糲的磚體表麵劃過手掌,百年的風雨飄搖一帶而過。
    十年前的修繕水平極高,望去全是‘舊磚’,仿佛是楊啟文跨越時光開啟的一次對話。
    對話中,感受到了身上交接的使命,這令他興奮不已。
    沒有灼熱皮膚的太陽,不緊不慢做著自己喜歡、且做起來解壓的事,幾乎是除了老婆孩子熱炕頭以外,陸硯對生活最最憧憬的向往。
    如今兩者近在咫尺,他很感激,也很珍惜。
    ......
    楊靈去局裏上班的時候從不化妝,‘懶得化妝’在單位是一種美德。
    而這個頗有美德的女人近期總在出單位以後畫上淡妝。
    又何嚐不是一種勤勞呢?
    眾所周知,勤勞亦是美德。
    杜誠跑完外勤回來,一眼鎖定了正要出去的楊靈:
    “楊靈同誌,上次聚會......是不是突然遇到什麽事了?”
    瘦高男人說話時有點拘謹,無疑讓他的身材在風中蕭瑟幾分。
    楊靈對弱不禁風的男人不感冒,所以‘無意間’爽約了幾次。
    “嗯。”
    “哦哦,那就好,我還以為你不想來呢......那你看這周呢?全是熟人,不局促的。”
    她默默計算時間,此刻正好卡在帶人過去裝完儀器、兩人一塊下班:
    “知道了,再見。”
    瘦高男人一愣,這個答案聽著耳熟,上個星期、上上個星期都聽過。
    不過這次肯定是真的!
    楊靈這麽有涵養、有學識還嚴謹認真負責的同誌,怎麽會接連放他三次鴿子呢?
    而且之前也不算騙......放鴿子,她剛說過,有事耽擱了!
    “再見,再見!”
    繞過杜誠,她要去車上化妝了。
    倘若能聽到杜誠心聲,楊小姐也不會發笑的。
    笑給誰看?
    至於誠信問題嘛......
    精致的化妝鏡麵反映出眼尾微微下垂的杏眼,略過本就天成的淚痣,筆尖在幾乎無可修飾的麵部輕輕描眉。
    暫時沒在某人麵前失過約,怎麽不算誠實守信了?
    而且自己的形象一直以來都很好,某人肯定不會在意閑雜人等的評價。
    嘴角揚了揚,下班的滋味是甜的。
    暮色斜過放副駕駛的粉色玫瑰,卡片上寫著:
    首先是善良,其次是真誠,然後我喜歡你。
    她為上麵的句子而緊張,而顫抖,他對此毫無感覺。
    她依然是個有美德的女子,隻要兩三個人這樣認為,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