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月牙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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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涼如水。
    月牙泉倒映著漫天星鬥,清輝灑落,將湖畔的黃泥小屋和虯結的胡楊樹鍍上一層朦朧的銀邊。
    呼嘯的風沙被綠洲的草木屏障溫柔地攔在外麵,隻餘下枝葉摩挲的沙沙輕響,以及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模糊犬吠。
    這份沉入骨髓的安寧,對於剛從地獄邊緣爬回的兩人而言,珍貴得如同荒漠甘泉。
    林鉞背靠胡楊粗礪冰涼的樹幹,緩緩睜開眼。
    體內那點微弱的太陰種子,在星輝與靈泉水的滋養下,如同幹涸河床深處湧出的第一縷細流,正極其緩慢、卻異常堅定地運轉著。
    絲絲縷縷精純的太陰之力自虛空被牽引而來,小心翼翼地溫養著遍布裂痕的經脈,撫慰著灼痛的神魂。
    雖然距離恢複全盛時期遙不可及,但至少不再是瀕臨油盡燈枯的絕望。
    力量一絲絲回歸的感覺,讓他緊繃的心弦得以略微鬆弛。
    他攤開左手。
    掌心那點微弱的銀芒,在星光照耀下,似乎比前夜明亮了一絲絲,如同被拭去塵埃的星屑。
    然而,纏繞其上的那縷暗金氣息,卻如同蟄伏的毒蛇,並未隨著力量的恢複而消散,反而在銀芒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清晰、更加活躍。
    它細微地扭動著,散發著暴虐、混亂的古老意誌,與林鉞體內的太陰之力形成一種詭異的共生與對抗,每一次力量的流轉,都帶來一絲微不可察的滯澀感,如同血脈中混入了一滴汙濁的墨。
    隱患。
    巨大的隱患。
    林鉞的眼神沉靜如水,凝視著掌心。
    這絲氣息如同附骨之蛆,不僅阻礙恢複,更是連接著那地底恐怖存在的無形鎖鏈。
    必須盡快找到方法剝離或煉化,否則後患無窮。
    輕微的腳步聲自身後響起。
    白玄一端著一隻粗陶碗,裏麵盛著清澈的泉水,走了過來。
    她的氣色比昨日好了不少,雖然依舊帶著疲憊,但眉宇間的驚悸已淡去許多,冰魄靈力在經脈中緩慢流轉,修複著暗傷。
    破損的勁裝外,套上了一件村民送來的素色粗布長裙,少了幾分英氣,卻多了一份難得的柔和。
    “喝點水吧。”
    她將碗遞給林鉞,聲音也恢複了往日的清潤,
    “阿魯格早上送來的,說是月牙泉源頭的水,很幹淨。”
    她的目光落在林鉞掌心的異狀上,秀眉微蹙,“這氣息……似乎更明顯了?”
    “嗯。”
    林鉞接過陶碗,清涼的泉水滑過喉嚨,帶著一絲清甜。
    “它在汲取我恢複的力量,壯大自身,也在……排斥我的本源。”
    他言簡意賅,點出了關鍵。
    白玄一心頭一凜:
    “那怎麽辦?強行驅除?”她見識過這氣息本體的恐怖,深知其難纏。
    “難。”
    林鉞微微搖頭,目光投向不遠處的月牙泉。
    泉水在星光下波光粼粼,寧靜祥和。
    “它已與這點本源核心糾纏共生,強行剝離,恐傷及根本,甚至可能引動其本體感應。需尋特殊之物或方法,徐徐圖之。”
    他頓了頓,“此地……或有線索。”
    白玄一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若有所思。
    阿古達木長老那意味深長的目光,以及特意安排的靠近泉水的住所,似乎都指向了這看似普通的月牙泉。
    “我去湖邊看看?”白玄一主動請纓。
    林鉞傷勢未愈,不宜妄動探查。
    “小心。”
    林鉞頷首,並未阻止。
    他需要更多信息。
    白玄一悄無聲息地走出小院,融入清冷的星光中。
    林鉞則重新閉上雙眼,心神沉入體內,引導著那微弱的太陰之力。
    如同最精密的工匠,小心翼翼地衝刷、包裹著那縷暗金氣息,嚐試著去理解、去解析其構成與特性,同時竭力壓製其躁動。
    這是一個緩慢而凶險的過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發反噬。
    時間在靜謐中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白玄一悄然返回,臉上帶著一絲凝重和困惑。
    “泉眼附近有很強的生命氣息,水質蘊含微弱的靈性,對滋養肉身、恢複元氣確有奇效,難怪村民視為珍寶。”
    她低聲道,“但更深處……我的神識無法探入,似乎有某種……禁製。很微弱,如同沉睡,但層級極高,與整個綠洲的地脈隱隱相連。而且……”
    她遲疑了一下,目光投向村子中央那片被夜色籠罩的區域:
    “我遠遠感應了一下村子中心的祭壇。很簡陋,就是些壘砌的石頭,供奉著一塊看不出材質的黑色石碑。但石碑上有一種……非常非常古老、近乎蠻荒的氣息殘留,很淡,卻讓人心悸。與泉眼深處的禁製,似乎隱隱呼應。”
    林鉞緩緩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了然。
    果然。這小小的綠洲,並非表麵看起來那般簡單。
    月牙泉的靈性與深處的禁製,村中祭壇的古老氣息,還有阿古達木長老那洞悉的目光……都指向了同一個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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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片土地下,或許沉睡著比沙海更古老的秘密,與那暗金巨爪,甚至與太陰之力,都可能存在某種未知的聯係。
    “靜觀其變。”
    林鉞隻說了四個字。
    在力量恢複之前,貿然探究隻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接下來的日子,如同按下了慢放鍵。
    綠洲的生活節奏緩慢而規律。
    日升月落,炊煙嫋嫋。
    林鉞和白玄一如同兩塊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短暫的漣漪後,漸漸融入這份寧靜。
    林鉞絕大部分時間都留在胡楊樹下靜坐療傷。
    他如同枯石,氣息內斂,隻有掌心那點微弱的銀芒和纏繞的暗金氣息,在無人察覺的微觀層麵激烈地交鋒、試探、共生。
    每一次力量的增長,都伴隨著對那暗金氣息更深入的壓製與解析。
    雖然進展緩慢,卻如同水滴石穿,堅韌不拔。
    白玄一則承擔了與村民交流、獲取補給的任務。
    她放下城主的架子,學著用簡單的北原土語與送水送食的少年烏恩交談,向汲水的婦人請教辨識綠洲中可食用的草藥,甚至偶爾幫阿魯格修補一下破損的漁網。
    那個名叫烏恩的少年,是阿魯格的兒子,十五六歲,眼神清澈明亮,帶著荒漠少年特有的淳樸與好奇。
    他每日雷打不動地送來清水、烤得焦香的沙麥餅和風幹的沙羊肉。
    起初還有些怯生生的,但白玄一溫和的態度和偶爾指點他辨認草藥的小技巧,很快讓他放鬆下來。
    “白姐姐,給。”
    這日清晨,烏恩又端著陶罐跑來,裏麵除了清水食物,還多了幾顆紅豔豔、圓溜溜的沙棘果。
    “阿媽讓我帶給你們的,可甜了!”
    “謝謝你,烏恩,也謝謝你阿媽。”
    白玄一笑吟吟地接過,拿起一顆沙棘果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液瞬間在舌尖化開,帶著荒漠陽光的味道。
    “白姐姐,你們真的是被沙暴卷來的行商嗎?”
    烏恩蹲在胡楊樹蔭下,托著腮,好奇地看著閉目打坐的林鉞,
    “林兄弟他……好像一直都不說話,傷得很重嗎?阿古達木爺爺的藥也沒用?”
    白玄一笑容不變,輕輕揉了揉少年的頭發:
    “是啊,傷到了內裏,需要慢慢靜養。你們這裏的泉水很好,對恢複有幫助。”
    “月牙泉當然好啦!”
    烏恩立刻挺起小胸脯,一臉自豪,
    “阿古達木爺爺說,這是月神娘娘的眼淚化成的,能驅邪治病呢!我們每年祭祀的時候,都要把最純淨的泉水獻給月神娘娘!”
    “祭祀?”
    白玄一心中微動,麵上不動聲色,
    “什麽時候祭祀?都做些什麽?”
    “就是月圓之夜呀!”
    烏恩興致勃勃地說,
    “就在村中心的祭壇!阿古達木爺爺會穿上最古老的袍子,帶領大家唱歌跳舞,把最好的食物和清水放在那塊大黑石頭前麵!可熱鬧了!阿爸說,這樣月神娘娘才會保佑我們綠洲水源不枯,風沙不侵!”
    少年眼中充滿了對儀式的憧憬和敬畏。
    月圓之夜……祭壇……古老的儀式……月神娘娘。
    白玄一將這些信息默默記下。
    她瞥了一眼依舊閉目的林鉞,後者似乎毫無反應,但白玄一能感覺到,他周身的氣息似乎凝滯了一瞬。
    平靜的日子在日複一日的療傷、休憩與觀察中過去。
    林鉞體內的法力恢複到了大約煉氣後期的水準,經脈的灼痛感大為減輕,神魂的撕裂感也平複了許多。
    那縷暗金氣息被他以更精純的太陰之力層層包裹、壓製,雖然依舊無法驅除,但其躁動被暫時安撫,與本源核心的對抗也減弱了不少。
    隻是,每到夜深人靜,尤其是月華最盛之時,那暗金氣息總會變得格外“活躍”,如同被月光喚醒的凶獸,在封印下左衝右突,帶來陣陣針紮般的刺痛和血脈逆流的灼燒感,提醒著林鉞它的存在與威脅。
    這一夜,又是月圓。
    清冷的月華如同水銀瀉地,將整個綠洲籠罩在一片朦朧的銀輝之中。月牙泉波光粼粼,倒映著玉盤般的圓月,美得如同仙境。
    村中一片寂靜,隻有蟲鳴和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林鉞依舊盤坐在胡楊樹下。
    當那輪圓月升到中天,月華達到最盛之時,他掌心的暗金氣息猛地一顫!
    一股遠比前幾夜更加狂暴、更加灼熱的混亂意誌,如同被點燃的火藥,轟然衝擊著林鉞布下的封印。
    “唔!”
    林鉞悶哼一聲,身體微不可察地一顫。
    額頭上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臉色在月華下顯得更加蒼白。
    那被暫時壓製的灼痛感和逆流感如同潮水般洶湧襲來,與太陰之力激烈衝突,帶來撕裂般的痛苦。
    他立刻調動全部心神,運轉太陰之力,如同編織最堅韌的羅網,層層加固對那縷暴動氣息的壓製。
    銀灰色的微光在他體表若隱若現,與體內肆虐的暗金之力無聲地交鋒。
    院門無聲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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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玄一並未休息,她一直守護在側。
    此刻她快步走到林鉞身邊,掌心冰藍靈力流轉,輕輕按在林鉞的後心。
    一股精純的冰寒之力透體而入,並非攻擊,而是如同潤滑劑和降溫劑,幫助林鉞撫平體內狂暴的能量衝突,減輕灼痛。
    “怎麽樣?”白玄一聲音帶著急切。
    “無妨……月力牽引……它在呼應……”
    林鉞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痛苦和一絲凝重。
    這縷氣息與月華之間的呼應,遠超他的預計。
    這意味著它本體的力量屬性,極可能與“月”有關,甚至……可能本身就是某種被汙染的月之力量。
    這個猜測讓他心頭更加沉重。
    兩人全神貫注於壓製林鉞體內的異變,並未注意到,在院外不遠處,月牙泉畔一塊巨大的風蝕岩陰影下,一道身影不知已佇立了多久。
    正是那位宮裝女修——月瓏。
    她依舊穿著那身鵝黃色的宮裝,隻是風塵仆仆,裙擺沾了些許沙塵,臉色也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
    她並未刻意隱藏氣息,但周身籠罩著一層極其微弱、仿佛能融入月光的柔和光暈,巧妙地避開了白玄一布下的簡陋警戒法陣。
    此刻,她那雙清冷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凝視著胡楊樹下周身隱現銀灰微光、氣息劇烈波動的林鉞。
    她的目光穿透了空間,似乎能清晰地“看”到林鉞體內那點微弱太陰核心與狂暴暗金氣息的激烈對抗。
    “果然……是他。”
    月瓏紅唇微啟,無聲地低語。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有果然如此的篤定,有對那暗金氣息的深深忌憚,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探究和好奇。
    她並未上前打擾,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如同月下的一株幽蘭。
    月光灑在她身上,那層柔和的光暈似乎與月華產生了某種奇妙的共鳴,微微流轉著。她似乎在通過這種方式,更清晰地感知著林鉞體內那股狂暴力量的本質。
    許久,當林鉞體表的銀灰微光漸漸穩定,氣息也趨於平緩,顯然暫時壓製住了那縷暗金氣息的反撲後,月瓏才輕輕吐出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斷。
    她不再停留,身影如同融入月光的輕紗,悄無聲息地後退,消失在綠洲的陰影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胡楊樹下,林鉞緩緩睜開眼,長長地籲出一口帶著灼熱氣息的白霧。
    雖然暫時壓製住了反噬,但每一次對抗都消耗巨大,讓他感到一陣虛脫。
    他抬頭望向中天的圓月,那清冷的光輝此刻在他眼中,似乎帶上了一絲不祥的意味。
    “月神娘娘……”
    他低聲重複著烏恩的話,眼神深邃如淵。
    這綠洲的安寧之下,月牙泉的秘密,村民的祭祀,以及掌中這縷與月華呼應的暗金氣息……如同一張無形的網,正在緩緩收緊。
    短暫的休憩即將結束。
    風暴的氣息,已在月華下悄然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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