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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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步踏出空間裂縫,林鉞的身影便凝固在風澤城邊緣的半空。
    並非畏懼,而是被眼前景象的殘酷徹底凍結了心神。
    萬裏之外的感知,遠不及親臨其境的萬分之一衝擊。
    目之所及,一片死寂的深藍。
    曾經繁華喧囂、車水馬龍的風澤城,此刻已化為一座巨大、晶瑩、卻又散發著無盡絕望的冰雕墳墓。
    高達數十丈的雄偉城牆被堅冰覆蓋,凝固著守城軍士最後驚愕與絕望的表情。
    寬闊的街道上,奔逃的人群保持著最後的姿態,婦孺相擁,老者跌倒,商販的貨物散落一地,皆被永恒的寒冰封存。
    精美的樓閣亭台,此刻成了冰封的囚籠……
    整座城市,連同其數百萬生靈,被按下了暫停鍵,卻非生機,而是走向永恒死亡的慢放。
    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凍結神魂。
    空氣粘稠如鉛汞,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刀割般的痛楚和冰冷。
    天空是壓抑的鉛灰色,唯有城池中心,一團幽藍色的、緩緩旋轉的巨大雪花狀晶體,如同冰冷的惡魔之眼,散發著凍結萬物的規則之力。
    林鉞的目光,死死釘在城西那片熟悉的區域——林家府邸!
    他的神念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入那覆蓋著厚厚冰層的府邸深處。
    府邸的景象,讓林鉞的心瞬間沉入無底冰淵。
    前院廣場上,數十名林家護衛和旁係子弟保持著結陣防禦的姿態,卻被瞬間凍結,臉上凝固著臨死前的驚駭與不甘。
    冰層深處,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須發戟張,雙手死死按在府邸守護大陣的核心陣盤上,周身靈力早已耗盡,隻餘下精血燃燒的微弱餘燼凍結在冰中——
    正是林家定海神針般的大族老!
    生機斷絕,連同陣盤一起被永恒冰封。
    藏經閣方向,那位常年守閣、沉默寡言的佝僂老頭林青雲,此刻背靠著藏經閣厚重的冰封大門。
    他身前的地麵上,是一道由無數斷裂冰晶組成的扇形區域,仿佛他曾以某種秘法短暫逼退了寒意。
    然而代價是巨大的,他枯瘦的身軀已化為一座更厚、更藍的冰雕,渾濁的老眼圓睜,死死盯著前方,至死守護著林家底蘊。死意決絕。
    林鉞的呼吸驟然急促,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尚未流出便被凍結。
    他的神念瘋狂掃向內宅。
    終於!
    他“看”到了。
    他的父親林化龍,母親柳如煙,還有姐姐林雪。
    三人背靠著背,周身籠罩著一層極其微弱、幾乎隨時可能熄滅的赤紅色光暈——
    那是林鉞留給他們的保命秘寶“離火血玉”激發後形成的最後屏障。
    秘寶已到極限,光暈在絕對零度的侵蝕下明滅不定。
    父母麵容蒼白如紙,緊閉雙眼,氣息微弱到幾乎不可察覺。
    姐姐林雪嘴角溢血凍結,秀眉緊蹙,全靠離火血玉吊著最後一口氣,陷入深昏迷。
    他們還活著!
    但僅剩一絲微不可察的生機!
    “爹!娘!姐!”
    林鉞心中發出無聲的嘶吼,焚心蝕骨的痛楚和滔天殺意瞬間衝垮理智!
    神念下意識地掃向城主府方向——那裏曾是師姐白玄一坐鎮之地!
    風澤城主,他敬重的師姐。
    入目所及,城主府已化為一片巨大的冰晶廢墟!
    曾經巍峨的樓閣盡數坍塌,被更厚、更幽藍的堅冰覆蓋、擠壓。
    冰層中凍結著無數城主府衛兵和官員的身影,姿態各異,卻都凝固在毀滅降臨的瞬間。
    核心區域,更是被一種毀滅性的寒力反複衝刷過,連完整的屍體都難尋,隻有齏粉般的藍色冰晶混雜著建築碎片。
    “師姐……”
    林鉞的心猛地一沉,巨大的悲痛瞬間淹沒了對城主府的最後一絲探查。
    如此核心區域,承受了規則寒獄最直接的衝擊……
    結丹中期的師姐,生還的可能微乎其微。
    這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著他的心,讓那份對家族的悲痛又添上了一層沉重的陰霾。
    “吼——!”
    城心的幽藍雪花核心感應到林鉞的殺意與強大生機,猛地一顫!
    一股比之前強烈百倍的恐怖寒意爆發。
    嗡!
    深藍色光環驟然擴散!
    光環所過,空間嘎吱作響,被冰封的一切瞬間化為齏粉般的藍色冰晶粉塵。
    規則層麵的“永恒凋零”。
    光環如同死亡潮汐,瞬間籠罩林鉞。
    麵對滅世光環,林鉞眼中唯有燃燒到極致的冰冷怒火。
    “滾!”
    一聲低喝,九幽寒泉炸裂!
    林鉞向前踏出一步。
    一步踏出,時空易位。
    小世界樹虛影在他身後凝實顯化,青翠枝葉流淌生命光輝,銀色的空間脈絡與淡金的時光年輪交織纏繞,散發出淩駕萬物的混沌氣息。
    深藍凋零光環觸及林鉞周身十丈,如同撞上絕對壁壘。
    嗤嗤嗤——!
    刺耳的湮滅聲響起!
    光環力量被時空領域層層分解、削弱、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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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對零度”與“永恒凋零”規則,在更高層次的時空混沌麵前,冰雪遇熾陽般消融潰散。
    林鉞腳步未停,頂著毀滅光環,一步跨越數裏,直接出現在幽藍雪花核心正前方。
    雪花核心劇顫,無數道足以凍結靈魂本源的鋒銳冰棱如暴雨射來。
    “雕蟲小技!”
    林鉞冷哼,右手抬起,五指張開,淩空一握。
    “時空——剝離!”
    嗡!
    以雪花核心為中心,方圓百丈空間被硬生生“挖”出,形成獨立、隔絕的時空泡。
    泡內時間流動被強行剝離抽走。
    空間無限壓縮凝固!
    激射的冰棱瞬間凝固,化為齏粉。
    巨大的幽藍雪花核心旋轉驟緩,深藍光芒黯淡,構成其存在的規則鏈條在失去時間維度後,走向崩潰。
    “滅!”
    林鉞五指猛然合攏!
    哢嚓!
    時空泡如同被無形巨手捏碎的琉璃球,瞬間向內塌縮湮滅。
    連同其內的幽藍雪花核心,被狂暴的時空亂流徹底攪碎、湮滅。
    一聲沉悶輕響。
    風澤城上空,幽藍光芒消失。
    籠罩全城的絕對零度領域,退潮般消散。
    深藍堅冰停止蔓延,表麵裂紋迅速擴大蔓延。
    冰封地獄開始解凍。
    然而,解凍帶來的是更徹底的死亡。
    被冰封的軀體連同冰層,化作漫天飄散的藍色冰晶塵埃……下起悲傷的藍色大雪。
    林鉞沒有絲毫喜悅,身影化作撕裂空間的銀芒,瞬間出現在林家府邸內院前。
    “開!”
    手掌按在冰層,時空之力流轉,深藍玄冰無聲消融分解,露出搖搖欲墜的赤紅光暈。
    林鉞破開光暈,閃身進入院子。
    濃重血腥與刺骨寒意撲麵而來。
    父母姐姐背靠背,氣息如風中殘燭。
    體內殘留的頑固“凋零”規則之力仍在侵蝕最後生機。離火血玉碎成黯淡碎片。
    心痛如絞,林鉞強忍悲憤,眼神極致冷靜。
    “爹,娘,姐…鉞兒回來了…堅持住!”
    盤膝坐下,雙手按在父母姐姐背心。
    磅礴精純的時空之力混合小世界樹生命本源,小心翼翼湧入三人體內。
    祛除規則汙染,凶險百倍!
    時空之力為“手術刀”,精準剝離深入骨髓、糾纏生機的“凋零”碎片,同時護住脆弱心脈神魂。
    汗水浸透衣衫,凝結冰霜。
    臉色蒼白,神魂高速消耗。每一步都如走鋼絲。
    時間流逝。
    終於,父母體內最後一絲灰敗寒氣被驅散湮滅。
    姐姐林雪體內碎片也被剝離幹淨。
    然而,三人生機並未恢複,反而因失去碎片“刺激”,更加微弱,如將熄燭火!
    “不行!常規手段救不了!”林鉞眼神決絕。
    溝通神魂深處沉寂的混沌珠碎片空間。
    心念一動,空間開啟。
    原始、蒼茫、包容萬物的混沌氣息彌漫。
    林鉞雙手結印,磅礴時空之力混合混沌氣息噴湧,在父母姐姐周圍迅速編織凝結!
    三口完全由時空之力構築、內部流淌混沌氣息的透明“冰棺”瞬間成型。
    蘊含時間停滯、空間凝固的絕對守護之力。
    小心翼翼將父母姐姐分別放入三口時空冰棺。
    “以時空為棺,混沌為息,封!”
    敕令之下,冰棺徹底閉合。
    棺內時間絕對靜止,空間徹底隔絕。
    三人狀態被完美定格在生機將散的最後瞬間。
    微弱生命之火被混沌氣息包裹溫養,陷入最深沉的冬眠。
    三口晶瑩冰棺,靜靜懸浮於混沌珠碎片空間。
    林鉞仿佛被抽幹力氣,踉蹌一步,單膝跪地。
    望著棺中親人蒼白安詳麵容,悲傷與刻骨仇恨交織。
    藏經閣方向,林青雲的冰雕。
    前院廣場,大族老的悲壯。
    城主府廢墟,師姐白玄一可能隕落的景象……一幕幕閃過。
    “大族老…青雲老頭…還有枉死的族人…師姐…”
    聲音沙啞,帶著血腥鐵鏽味,“此仇…不共戴天!”
    緩緩起身,抹去嘴角血跡。
    眼中悲傷被前所未有的堅定冰冷取代。
    器靈老頭默不作聲,虛幻的身影在一旁浮現,眼中充滿憂慮,他清晰地感受到林鉞靈魂深處翻湧的滔天恨意與悲傷,這極容易滋生心魔。
    變強的理由?守護宗門?探索大道?曾是動力。
    但此刻,又多了一個更沉重、更刻骨、更不容置疑的理由——
    複仇!
    向厲鬼天災複仇!
    向幽冥黑手複仇!
    向所有導致至親陷入生死邊緣的存在複仇!
    他需要力量。
    更強大、更無敵的力量!
    足以踏平幽冥,逆轉生死,挫骨揚灰的力量!
    林鉞的目光穿透混沌珠空間,看向外界幽冥鬼霧籠罩的大地。
    它們,不再是麻煩。
    而是……複仇之路的墊腳石!
    就在他準備離開這片傷心地時,一絲極其微弱、幾乎被寒冰死氣徹底掩蓋的熟悉波動,如同風中殘燭的火星,頑強地從城主府廢墟的某個角落傳遞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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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林鉞猛地轉頭,神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瞬間鎖定那絲波動的源頭——
    那是在一片被巨大冰晶柱壓垮的偏殿廢墟深處。
    他一步踏出,無視空間距離,出現在廢墟之上。
    時空之力湧動,沉重的冰晶如同朽木般被輕易移開、分解。
    下方露出一個被半透明玄冰勉強護住的狹小空間。
    空間中心,一道身影蜷縮著。
    正是風澤城主,他的師姐——白玄一!
    她一身銀白色的城主戰甲早已破碎不堪,沾染著暗紅色的冰渣。
    絕美的容顏此刻蒼白如雪,毫無生氣。
    但她的心口處,一點微弱的、帶著凜冽劍意的淡藍色光暈極其艱難地閃爍著,如同暴風雪中最後一點螢火。
    正是這點源自她本命玄冰劍意的護心之力,在寒獄爆發的瞬間自動護主,勉強抵擋了最致命的衝擊,保住了心脈一絲極其微弱的生機。
    但這絲生機如同遊絲,在殘留的凋零規則侵蝕下,隨時會徹底熄滅。
    她甚至比林鉞的父母姐姐狀態更差,已處於彌留之際的邊緣。
    “師姐!”林鉞的心狠狠一揪,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出手。
    時空之力化作最輕柔的觸手。
    小心翼翼地穿透那層即將崩潰的玄冰護罩,同時磅礴的淨化之力湧入白玄一體內,精準地鎖定、剝離那深入骨髓、纏繞心脈的凋零規則碎片。
    這個過程比之前更加凶險,因為白玄一的生命之火幾乎完全熄滅,稍有不慎便是徹底湮滅。
    汗水再次浸透林鉞的衣衫,他全神貫注,如同在死神的指尖跳舞。
    終於,最後一絲灰敗寒氣被強行剝離湮滅。
    沒有絲毫停頓,第四口時空冰棺瞬間在混沌珠空間內凝結成型。
    林鉞小心翼翼地將瀕死的白玄一放入其中。
    “封!”
    冰棺閉合,將白玄一那最後一線渺茫的生機,連同她破碎的戰甲、染血的容顏,一同定格、封存於混沌氣息之中。
    四口冰棺,靜靜懸浮在混沌的虛空裏,如同四座悲傷的墓碑。
    器靈老頭看著林鉞蒼白的臉和眼中深不見底的冰冷,欲言又止,最終化作一聲無聲的歎息。
    林鉞最後看了一眼開始崩塌解凍、如同巨大墳場的風澤城,看了一眼漫天飄落的藍色塵埃。
    他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原地。
    廢墟之上,隻餘下呼嘯的寒風,卷起冰晶的塵埃,嗚咽著,如同這座死城最後的悲歌。
    複仇的火焰,在他胸腔內,已燃成焚天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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