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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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洲,許家本宗外圍,一處靈氣相對稀薄,也鮮有人至的幽靜山穀中。
    許胤負手立於溪畔,眉頭微鎖。
    他身姿挺拔,身著錦藍長袍,上仙境的修為內斂,卻自有一股世家子弟的雍容氣度。
    隻是眉宇間那抹揮之不去的陰鬱,暴露了他內心的焦灼。
    錢家在南野的行為已引來青雲劍宗震怒,連帶依附錢家的許家目前也自我處境尷尬。
    老祖閉關不出,長老會爭吵不休,父親...唉,父親依舊隻能當個“坐上客”。
    不過,父親終究還是變了。
    妹妹許沁偷偷離開了許家,他當然知道這其中有老祖的意思在。
    但,老祖可沒有示意將許沁的命牌也一並毀去。
    父親再度受到了重罰。
    而且這一次,似乎還傷到了根基。
    因為他已經見過不止一次,那壓製不住的鮮血自父親的嘴角溢出。
    老祖動了更換家主的心,反正對他,對許家而言。
    家主...不過就是個擺設,就是個用來對接的門麵罷了。
    想到這,許胤的心漸漸沉了下來。
    就在這時,一股若有若無,卻帶著一絲銳利的氣息自身後傳來。
    許胤猛地轉身,體內靈力瞬間提起,眼神銳利如鷹:“誰!”
    十丈外,一襲毫不起眼的灰袍身影靜靜佇立。
    兜帽低垂,遮住了大半麵容,隻能看到線條冷硬的下頜。
    氣息不顯山露水,卻給許胤一種針尖對麥芒的壓感覺。
    上仙境!
    而且,絕非尋常上仙!
    灰袍下傳來一個平淡無波、聽不出年紀的聲音。
    “路過此地,見道友似有煩憂,或可一談?”
    許胤心中警鈴大作,麵上卻不動聲色,甚至擠出一絲世家子弟慣有的,帶著距離感的微笑:“人生在世,何得煩憂不纏身。閣下是?”
    “可以是相識,也可以是朋友,還可以是陌生人。”
    灰袍人聲音依舊平淡:“些許憂事,能讓許家許胤躲在此處傷神?”
    話罷,不等許胤開口,灰袍人繼續說道:“讓我猜猜,或許是因為許家如今正被錢家綁在一條即將沉沒的破船上?”
    許胤瞳孔微縮,笑容淡去:“閣下慎言。許錢兩家世代交好,同氣連枝,何來沉船之說?”
    “同氣連枝?”
    灰袍人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嗤笑。
    “南野之事,錢家為保存實力,坐視北境新通神突破,致使仙盟大計受挫,令北境勢力暴增。此舉早已觸怒青雲劍宗,你說這船還能穩當?”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洞悉人心的寒意:“錢家底蘊深厚,或可斷尾求生。
    許家呢?
    夾縫求生,底蘊遠遜。
    青雲劍宗若欲立威,震懾宵小,拿誰開刀最是合適?
    是根基雄厚的錢家,還是...看似依附,實則更易拿捏的許家?”
    許胤的臉色終於變了。
    灰袍人的話幾乎將許家內部爭吵不休的原因說個通透。
    而這也是他心中憂慮之事。
    許家,很可能成為那隻被殺的“雞”!
    灰袍人仿佛沒看到他的臉色,繼續道:“此為其一。其二,許胤道友,你身為家主嫡子,未來更有可能是許家掌舵之人。
    難道甘心如令尊一般,做個有名無實、事事仰長老會鼻息的...‘家主’嗎?”
    “你!”
    許胤眼中厲芒一閃,這是直直戳到了許家最深的弊端。
    父親空有家主之名,卻無家主之權,在老祖和長老會麵前唯唯諾諾,這是許胤最不願步的後塵。
    “還是說,你...有信心能夠在未來超越你家老祖?
    還是期盼老祖會讓你脫離他的控製。”
    灰袍人的話如同冰冷的錐子。
    “與其寄希望於渺茫的未來,不如...現在就為自己,為未來的許家,掙一份實實在在的籌碼和靠山。”
    許胤呼吸微微急促,他盯著灰袍人:“你到底想說什麽?”
    “北境前線...”
    灰袍人的聲音斬釘截鐵。
    “仙盟如今正缺人手,尤其缺敢戰,能戰的上仙修士,許家此時若能力排眾議,遣精銳,尤其是家主一脈的嫡係子弟,主動請纓,奔赴北境最凶險之地,斬妖除魔,立下赫赫戰功...”
    “此舉,一則可向三宗,尤其是青雲劍宗表明許家立場,雖退出仙盟,但為大計,仍和仙盟同一戰線。此乃破局之策,或可解燃眉之急。”
    “二則,道友親臨前線,浴血奮戰,立下功勳。
    此功勳,便是道友未來最大的依仗!
    三宗不會虧待有功之臣,更會記住許胤這個名字!
    屆時,攜大功與三宗青睞歸來,許家之內,誰還敢視道友為無物?
    便是你家老祖,想要動你,恐怕也要掂量幾分...”
    “三則...”
    灰袍人聲音壓低,帶著一種莫名的感覺。
    “依附錢家,仰人鼻息,五家之一?嗬,顏麵何存!
    重振許家聲威,豈能靠聯姻與退讓?
    當以鐵血戰功,宣告許家仍在。
    道友此去,非為他人,實為許家之未來,為自身之權柄。”
    “許胤道友,此解...如何?”
    山穀中一片寂靜,隻有溪水流淌的潺潺聲。
    許胤的胸膛微微起伏,灰袍人的話如同重錘,狠狠砸在他心頭。
    危機,權力,尊嚴...每一點都直擊要害!
    他沉默了許久,目光在灰袍人身上反複掃視,試圖看透這神秘人的目的。
    最終,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閣下...究竟是誰?”
    “一個閑來無事的遊散之人罷了。”
    灰袍人微微側身,似乎準備離開。
    “言盡於此,如何抉擇,在道友自身。
    北境凶險,生死或不能由己。
    但...是繼續在漩渦中沉浮,還是搏一個朗朗乾坤...
    道友,當好自為之。”
    話音未落,灰袍身影如同融入空氣般,詭異地消失在原地,隻留下原地沉思,眼神劇烈變換的許胤。
    ... ...
    西洲,靈虛觀。
    檀香嫋嫋的清室中,觀主正盤坐於雲床之上,雙眸微合,似在神遊太虛。
    忽而,他指尖微微一動,一個呼吸間便掐出數個指訣。
    而後他緩緩睜開眼,眸中若有所思...
    “鹹山澤...卦象進虎口...姤卦鎖死中指...”
    “有客自遠方來,自當相見...”
    他自語的聲音平和,而後一直彈出道:“且引他來。”
    不多時,清室門外,一道灰袍身影無聲出現,依舊是兜帽遮麵,氣息沉凝如淵。
    童子躬身退下,獨留灰袍身影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屋內,觀主目光平靜地落在來客身上,仿佛能穿透那層灰袍與兜帽。
    “貴客臨門,所為何來?”他的聲音聽不出波瀾。
    灰袍人微微抬頭,兜帽下的陰影中,一道目光與觀主對視:“為一人而來。”
    聲音平淡依舊。
    觀主袖袍中指訣紛飛,片刻後微微一笑,似有所指般問道:“所為何事?”
    灰袍人沉默片刻,緩緩道:“為,殺一人...活一人...”
    “他知曉?”
    “我之所行,即是他之所想...”
    屋內,檀香依舊嫋嫋。
    觀主深邃含笑的目光落在灰袍人身上,片刻後,緩緩吐出一字:“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