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舊屋絮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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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溪鎮籠罩在黃昏柔和的光暈裏,炊煙嫋嫋,竟能在這處仙家之地,讓人感受到帶著凡塵煙火特有的安寧氣息。
    鎮子外圍,一條僻靜的巷子深處,一座帶著小院的青瓦房靜立著,院牆爬滿了翠綠的藤蔓,門扉緊閉。
    魏百姓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院門外。
    他並未敲門,隻是目光平靜地掃過緊閉的門扉和翠綠的院牆。
    這裏...很是熟悉啊。
    幾乎在他站定的同時,院門“吱呀”一聲被從裏麵拉開。
    陳蘭站在門內,看到魏百姓,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安心,隨即又化作更深的憂慮。
    “你回來了...”
    她輕聲說道,側身讓開。
    魏百姓微微頷首,步履從容地走進小院。
    院子裏空蕩蕩的,隻有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角落裏尚有一些雜草沒有清理,略顯一些蕭索。
    “隻花了二十枚靈韻珠就租到了這裏...”
    陳蘭說著,目光緩緩掃過這熟悉又陌生的院落,眼神變得有些恍惚,仿佛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她走到石桌旁,手指無意識地拂過冰冷的桌麵,聲音帶著一絲飄渺。
    “這裏...對我來說,有一段回憶。”
    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
    “或許並不美好,甚至...充滿了錯誤。但也是在這裏...”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複雜的情緒,“我第一次見到了你哥哥。”
    魏百姓靜靜地站在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目光同樣落在庭院裏,眼神溫潤平和,如同靜謐的湖麵,不起波瀾。他沒有接話,隻是簡單地“嗯”了一聲,表示他在聽。
    他知道陳蘭指的是什麽。
    在那個晚上,那個為了孫女的仙途,竟將主意打到了王怡身上的那個老人,陳厲鬆。
    還有...頂著救場的名號出來找人的自己...
    陳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並未察覺到魏百姓那一聲“嗯”背後蘊含的深意。
    她隻當這位魏仁的弟弟對此事一無所知。
    她繼續輕聲說道,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你知道那時的你哥哥...是什麽樣的嗎?”
    她的眼神亮起一絲追憶的光彩,“他...很不一樣。爺爺對我說修仙之人大都是一些殺人不眨的壞人,隻不過有的披了一層‘偽善’的外衣,將自己的惡行裝裱一番。可是他...他給我的感覺...很不一樣...”
    “既想讓人親近,又會讓人有一些畏懼...”
    “過去的就過去了。”
    魏百姓溫和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陳蘭的回憶。
    他的語氣平靜無波。
    “沉湎其中,徒增困擾。現在,你不一樣了,要向前看。”
    他沒有對陳蘭描述的“魏仁”做任何評價,仿佛那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陳蘭微微一怔,從回憶中抽離。
    她看著魏百姓那溫潤如玉,卻仿佛隔著一層無形壁障的側臉,心中那份對魏仁的擔憂再次湧了上來。
    她深吸一口氣,將那些關於過去的紛雜思緒壓下,轉身,目光帶著殷切的期盼看向魏百姓:“魏...公子...”
    她頓了頓,還是選擇了這個稱呼。
    “你的事情...都辦完了嗎?”
    “辦完了。”魏百姓的回答簡潔明了。
    陳蘭眼中瞬間燃起希望的光,急切地追問:“那...可以帶我去找魏哥哥了嗎?”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魏百姓看著她眼中那份純粹的擔憂和依賴,溫煦地笑了笑,點了點頭:“可以。”
    陳蘭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問些什麽,比如魏仁具體在哪裏,傷勢如何了,但看著魏百姓那平靜溫和卻又透著不容置喙的眼神,她最終隻是用力地點了點頭,將所有疑問都咽了回去。
    隻要能見到魏哥哥,就好。
    ... ...
    夢,是深不見底的泥沼。是碎裂的鏡麵,映照出無數扭曲重疊的影像和聲音。
    我是誰?
    是魏仁?背負血海深仇,執念如冰。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穿越者?
    是趙申?那個被命運捉弄,被記憶撕裂,最終死在霧針之下的可憐蟲?
    不...我是誰?誰是我?
    我殺了誰?誰殺了我?
    沐鎮的血...
    魏府的血...
    山穀......灰白的霧......冰冷的針尖刺入眉心... ...那釋然的笑... ...是我的?還是他的?
    “穿越者......果然都不是一般人......”
    “天道......有私!”
    “幫助魏仁......擺脫這裏......”
    “為什麽......為什麽不能由我來成為魏仁!!!”
    無數個聲音在嘶吼,無數個畫麵在破碎,重組,交織!
    屬於魏仁的情感,屬於趙申的掙紮與怨毒,還有那龐大而混亂的記憶洪流。
    關於北境,關於靈虛觀主,關於天道...所有的界限都模糊了,所有的認知都崩塌了!
    如同被投入一個瘋狂旋轉的萬花筒,每一次轉動都帶來更深的錯亂和痛苦!
    “呃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從喉嚨深處迸發出來,帶著無盡的痛苦和迷茫。
    他猛地從冰冷的土炕上坐起,冷汗浸透了單薄的粗布衣衫,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
    昏暗的油燈光芒在眼前扭曲晃動,仿佛跳動的鬼火。
    土牆,破桌,漏風的窗戶...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衝擊著他混亂的神經。
    這是...在哪?
    “兒啊...兒啊!莫要嚇唬娘啊!”
    一個驚恐而嘶啞的聲音響起。
    一個頭發花白,身形佝僂枯瘦的老婦人撲到炕邊,布滿老繭和皺紋的雙手顫抖著,想要抱住他,卻又怕驚擾了他。
    那是一位母親。
    她的臉色蠟黃,眼窩深陷,呼吸帶著一種急促和沉重。
    似乎是患上了某種疾病,同樣在病痛中煎熬的症狀。
    她渾濁的眼睛裏充滿了深不見底的恐懼和心疼,看著兒子那布滿血絲,空洞茫然的雙眼,看著他臉上扭曲痛苦的表情,仿佛自己的心也被撕裂了。
    “兒啊,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