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甲驚變:戒令迷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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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廟殘簷下,梁平的龜甲與阿媚的掌門戒交相輝映,卻映不亮三堂主眼底的陰鷙。數十具屍傀踏著腐土逼近,它們空洞的瞳孔裏翻湧著地底邪物的幽藍,將月光絞成碎片。梁平忽然想起初見時阿媚嫌棄的眼神,那時她總說他眉眼透著算計,如今卻為她擋下過十二道致命殺招。
    “阿媚,閉眼。”梁平將她護在身後,掌心的龜甲燙得驚人。地底傳來如巨獸磨牙般的轟鳴,裂縫中伸出慘白的手臂,那些都是被蛟魂吞噬的前人,指甲縫裏還嵌著未幹的血泥。阿媚貼著他後背,聽見他強裝鎮定的心跳震得肋骨生疼。
    記憶突然如毒蛇噬心。昨夜在客棧,阿媚替他換藥時,指尖撫過他背上猙獰的舊疤:“這些傷...都是為我受的?”梁平偏頭躲過她的目光,耳尖卻紅得厲害:“不過是陣法牽連。”可此刻他清楚,那些傷痕裏藏著比陣法更滾燙的東西。
    “梁平,你看。”阿媚突然掙開他的懷抱,月光落在她掌心的掌門戒上,符文竟與梁平龜甲的紋路悄然重合。千年前的記憶如潮水倒灌,她看見初代掌門夫人決然踏入陣法時,發間的銀簪墜落,與此刻她鬢邊的玉簪一模一樣。“原來我們...不過是千年前那場悲劇的重演。”她輕聲呢喃,淚水砸在掌門戒上,暈開一圈圈漣漪。
    梁平猛地攥住她手腕:“我不信!一定還有別的辦法!”他的龜甲開始滲出鮮血,在符文間蜿蜒成河。三堂主卻放肆大笑,身後蛟魂的嘶吼震碎最後一片瓦片,腥風卷著腐肉碎屑撲來。阿媚突然踮腳吻上他的唇,鹹澀的血與淚在齒間交融。
    “當斷,當舍,當離...”阿媚將掌門戒按進他掌心,九節鞭如靈蛇纏住蛟首。梁平看著她轉身時飛揚的衣角,終於讀懂她眼底的決絕——那是與千年前的夫人如出一轍的溫柔與悲壯。“陰陽同甲,以身為祭!”阿媚的聲音穿透雲霄,龜甲與戒指爆發出毀天滅地的金光。
    梁平瘋了般衝向漩渦,卻被陣法的反噬震飛。他看著阿媚的身影在光芒中漸漸透明,聽見她最後的聲音混著風聲傳來:“別記得...別執念...”蛟魂的慘叫與地動山搖中,梁平終於明白,有些相遇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教會他如何失去。
    三個月後,涼州城流傳起新的傳說。有人說在月圓之夜,能看見城牆之上立著個戴著龜甲的男子,對著虛空呢喃:“我斷了所有退路,卻舍不下你,更離不了這份執念。”他的龜甲上永遠凝結著一滴血珠,在月光下,像極了她最後落下的那滴淚。而那枚掌門戒,至今仍安靜地躺在他心口,貼著永遠停在她消失瞬間的心跳。
    梁平望著銅鏡裏陌生的麵容發怔。曾經棱角淩厲的鷹鉤鼻變得挺直,薄唇也柔和了弧度,疤痕盡數褪去的臉頰上泛著久違的血色。指尖撫過頸間龜甲,符文早已黯淡無光,仿佛那場驚心動魄的生死追逐隻是一場荒誕的夢。
    腹中突然傳來轟鳴,他這才驚覺已整整三日未進食。街邊糖炒栗子的甜香勾得喉頭發緊,可摸遍全身隻剩半塊碎銀。想起昔日與阿媚逃亡時,她總變魔術似的從袖中掏出幹糧,此刻空蕩的衣袂隨風輕擺,恍若還留著她的溫度。
    “要飯的別擋路!”一聲嗬斥將他拽回現實。菜販揮著掃帚驅趕,梁平踉蹌避開,鞋底碾過滿地菜葉。遠處茶樓傳來說書人激昂的聲響,隱約飄來“掌門戒”“陰陽陣”的字眼,他慌忙低頭疾走,卻在巷口撞見熟悉的九節鞭紋路——那是貨郎擔子上係著的裝飾紅綢。
    胃袋絞著疼,他蹲在牆角幹嘔。原以為放下使命便能擁抱平凡,可當真正置身市井,才發現連果腹都成奢望。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極了那日破廟中阿媚消散前的殘影。梁平突然笑出聲,笑聲驚飛了簷下麻雀,震得胸腔裏空蕩蕩的疼。
    暮色漸濃時,他攥著碎銀走進餛飩攤。滾燙的白霧模糊了雙眼,木勺攪動間,浮起的蝦皮讓他想起阿媚總愛挑出碗裏的薑末。三碗餛飩下肚,梁平望著見底的碗,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對不住...我身上錢不夠。要不您讓我刷碗、劈柴,打工抵債?”他攥著半塊碎銀的手微微發抖,這還是自修習術法以來,頭一回為五鬥米折腰。
    老板擦著桌子抬頭,瞥見他狼狽卻誠懇的模樣,忽然笑了:“瞧你這樣子,莫不是剛從山裏逃荒來?”說著往他碗裏添了勺熱湯,“算我請落魄兄弟一頓,日後發達了,記得給我這小攤子捧個場。”梁平盯著碗中晃動的倒影,恍惚間仿佛又看見阿媚抽打的模樣,眼眶突然發燙。
    走出餛飩攤時,夜風卷著遠處的燈火撲在臉上。梁平摸著微微鼓起的肚子,忽然覺得這平凡人間的一餐一飯,竟比任何秘寶都珍貴。頸間龜甲隨著步伐輕晃,沉默地見證著一個江湖客,如何在煙火氣裏,慢慢找回做“普通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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