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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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業典禮後的第七天,林小滿攥著梁平退回的錄取通知書,站在領事館的落地窗前。陽光透過玻璃斜斜切在她臉上,映得睫毛下的陰影微微發顫。她對著簽證官露出得體的微笑,將精心準備的個人陳述和推薦信推過去,指尖在印有梁平名字的文件上停留了一瞬。
    "梁同學放棄了這個機會,"她聲音平穩得可怕,"但學術不該被命運辜負。"當簽證官疑惑地詢問身份時,她深吸一口氣:"我是他的學術搭檔,所有研究項目我們都共同參與。"謊言像顆苦澀的藥丸卡在喉嚨,她卻強迫自己咽下去。
    登機前夜,林小滿站在梁平打工的便利店外。隔著模糊的玻璃,她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正踮腳整理貨架,蒼白的側臉在日光燈下泛著青灰。她摸了摸口袋裏的登機牌——上麵赫然印著"梁平"的名字。冷風卷起她的圍巾,最終還是轉身離開,在便利店門口的梧桐樹下,悄悄放下了裝著全部積蓄的信封。
    飛機衝破雲層時,林小滿打開手機備忘錄。密密麻麻的規劃從第一個月的獎學金申請,到未來三年的科研項目,最後一行用紅筆重重寫著:"五年內賺到500萬"。舷窗外的雲層翻湧如浪,她想起梁平說"我給不了你未來"時發紅的眼眶,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次換我來給你未來。"
    異國他鄉的實驗室裏,林小滿常常熬到淩晨。她用梁平的身份發表論文,在學術會議上用帶著血絲的眼睛據理力爭。每當教授誇讚"小梁天賦驚人",她就會想起那個在拳台上渾身是血卻咬牙不倒下的身影。深夜的出租屋裏,她對著電腦反複觀看地下拳賽的錄像,看著梁平被打倒又爬起,淚水總會不受控製地砸在鍵盤上。
    三年過去,林小滿憑借抗癌藥物的突破性研究,獲得了百萬級別的科研獎金。領獎台上,她握著獎杯看向台下,恍惚間好像看見梁平就站在人群裏,帶著久違的笑意。散場後,她顫抖著撥通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聽筒裏卻傳來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已停機..."
    攥著沉甸甸的五十萬現金,梁平站在商場童裝區前,指尖撫過柔軟的粉色蓬蓬裙。妹妹化療後身形愈發瘦小,從前的衣服早就穿不上了。他想象著妹妹穿上新裙子時眼睛發亮的模樣,喉嚨發緊,嘴角卻忍不住上揚。收銀台前,導購員微笑著問是否需要禮品包裝,他搖頭,小心翼翼把裙子疊進最內層的帆布包——那裏麵還躺著剛買的進口營養劑。
    命運的玩笑來得毫無征兆。某天送外賣爬樓梯時,梁平突然眼前一黑,整箱餐食翻倒在地。扶住牆壁喘息時,掌心沾滿暗紅血跡。深夜的急診室,白熾燈刺得人睜不開眼,ct報告單在他指間簌簌發抖,醫生的話像鈍刀割肉:“肺部陰影,建議立刻住院檢查......”
    劇烈的咳嗽開始不分晝夜地折磨他。地下拳場的更衣室裏,他用毛巾死死捂住嘴,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染紅布料。老板皺著眉遞來解約合同:“你現在這狀態,上台就是送死。”梁平卻固執地將合同塞進背包,發著高燒的身體搖搖晃晃走向擂台——台下觀眾的呐喊聲與胸腔裏灼燒般的疼痛混在一起,他隻有一個念頭:再打一場,就一場。
    病情迅速惡化。搬運工的活計他再也撐不下來,連端盤子時都握不穩餐盤。深夜在出租屋咳到蜷縮成蝦米,他顫抖著翻出存折,最新一筆醫藥費支出後,餘額已所剩無幾。妹妹發來視頻時,他強撐著扯出笑容,卻在掛斷後吐了滿盆鮮血。窗外的月光冷冷清清,照見床頭散落的止咳藥片,和那張被淚水暈開的林小滿的照片。
    診室慘白的日光燈下,醫生摘下聽診器,金屬鏈碰撞聲清脆得刺耳:"梁先生,你胸腔積液嚴重,肺部纖維化麵積已經超過60,必須立刻住院。"梁平盯著對方胸前的工牌,上麵"呼吸內科主任醫師"幾個字在眼前晃動成重影,喉嚨像被塞滿浸了血的棉花。
    "我...我還能工作。"他扯了扯袖口,試圖遮住手腕上輸液留下的淤青。手機在褲兜裏震動,彈出三條欠費提醒,最後一條來自妹妹的主治醫生:"梁先生,本月治療費用缺口32萬,若明日仍未繳清......"冷汗順著脊梁滑進褲腰,他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的血滴在診斷書上,暈開"建議臥床靜養"的醫囑。
    走出醫院時,暴雨傾盆而下。梁平躲進公交站台,看著積水倒映出自己佝僂的身影——曾經能搬起兩百斤石塊的脊背,如今竟單薄得像片枯葉。褲兜裏的硬幣叮當碰撞,他數了三遍,剛好夠半張去地下拳場的車票。
    拳場後台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老板叼著雪茄上下打量他:"你這臉色比棺材板還難看,確定要打?"梁平抹去嘴角的血絲,將繃帶纏在不停發抖的手上。擂台邊緣的電子屏亮起,今晚的獎金數字刺得他眼眶發燙——十萬,隻要贏下這場,妹妹的靶向藥就能續上。
    鈴聲響起的刹那,對手的拳頭帶著風聲襲來。梁平側身躲避,卻在轉身時眼前炸開大片白光。後腦重重磕在鐵網圍欄上,金屬碰撞的巨響混著觀眾的驚呼聲刺進耳膜。他嚐到滿嘴鐵鏽味,踉蹌著想要站穩,膝蓋卻不受控地跪地。裁判的讀秒聲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恍惚間他看見觀眾席扭曲成醫院走廊的模樣,妹妹戴著呼吸麵罩朝他伸手。
    當最後一記勾拳砸向太陽穴時,梁平突然笑了。飛濺的血珠中,他終於不用再數著硬幣計算化療費,不用在深夜咳得渾身濕透仍盯著繳費單發呆。黑暗吞沒意識前,他聽見老板暴怒的嘶吼:"快叫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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