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的情,江湖的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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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蹣跚著走到酒櫃前,取出珍藏多年的茅台,酒液晃蕩間倒映著滿牆的舊照片——那些與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大多化作了骨灰壇裏的一抔黃土。“你看這酒,”他摩挲著瓶身上斑駁的紅綢,“存了二十年,本想等兒子成家時開壇。”喉結滾動著咽下苦澀,“現在啊,就盼著能在閉眼之前,看著你把青幫的擔子接過去。”
他顫抖著斟滿兩杯酒,將其中一杯推到梁平麵前,渾濁的眼睛裏盛滿期待“隻有你答應了,我才能開懷地跟那些還活著的老兄弟喝幾杯。咱們去老碼頭的醉仙樓,就像年輕時那樣,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不用再操心賬本上的數字,不用再提防暗處的槍口。”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灑在老人銀白的發絲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這些年,我活得太累了。”他仰頭飲盡杯中酒,嗆得劇烈咳嗽,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但隻要想到,將來青幫能交到你這樣重情重義的人手裏,我這顆懸著的心,就能踏實落地了。”
老人的手指重重戳向冷血影子微微隆起的小腹,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梁平,你以為這隻是個孩子?"他的聲音突然拔高,震得梁平耳膜發疼,"這是青幫未來的血脈,是能讓所有堂主俯首稱臣的令牌!"
冷血影子下意識護住腹部,機械義眼泛起柔和的紅光。梁平感覺喉頭發緊,擂台血戰的記憶與此刻的場景重疊——那天在逃生通道裏,少女渾身是血卻仍緊緊攥著他的衣角,說"我想把孩子生下來"。
"從她檢測出懷孕的那一刻起,"老人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而陰冷,"整個青幫的暗衛就布下了天羅地網。蘇總、林醫生、你妹妹"他掰著手指,每說出一個名字,梁平的心髒就狠狠抽搐一下,"她們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老人抓起桌上的翡翠煙嘴,猛地砸向地麵"別逼我用她們的性命來要挾你!"碎裂的翡翠碴子濺到梁平腳邊,"你是聰明人,該知道——接受繼承,是你唯一的活路,也是你在乎的人活下去的唯一機會。"
梁平盯著老人布滿血絲的雙眼,突然在那渾濁的瞳孔深處,看見一絲轉瞬即逝的忐忑。他想起爆炸夜老人用身體為他們擋下彈片的瞬間,想起賬本被燒毀前,老人偷偷塞進他掌心的微型膠卷——原來那些看似狠絕的話語背後,藏著比鋼筋鐵骨更脆弱的不安。
"您不用拿她們威脅我。"梁平伸手扶住老人顫抖的手臂,觸到袖口下凹凸不平的彈痕,"從您把銀鎖交給影子讓她轉交給我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您比誰都清楚,有些東西比權力更值得守護。"他的聲音頓了頓,目光掃過冷血影子泛紅的眼眶,"包括這個孩子。"
翡翠扳指在掌心沁著涼意,卻不及老人握住他手腕時的溫度灼人。議事廳外傳來孩童追逐的嬉笑,不知誰家的孩子正舉著紙鳶跑過回廊。梁平突然想起妹妹病愈後第一次奔跑的模樣,想起蘇總在手術成功後,笑著說"以後換我護著你"。
"我接。"話音落下的刹那,老人緊繃的肩膀驟然鬆弛,像座終於卸下千斤重擔的老城牆。他轉身時,梁平看見他偷偷抹了把眼睛,再轉過來時,又恢複了青幫龍頭的威嚴"今晚就擺宴,讓那幫老東西看看,咱們青幫後繼有人!"
窗外夕陽如血,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冷血影子輕輕靠在梁平肩頭,機械義眼的紅光與天邊晚霞融為一體。梁平握緊手中的扳指,突然覺得,這沉甸甸的不僅是權力,更是一個垂暮之人,賭上全部身家性命的信任。
青幫議事廳內,鎏金燭台映得三十六根盤龍柱光影搖曳。老人將翡翠扳指重重拍在檀木長案上,震得列席堂主們麵前的茶盞叮當作響"即日起,梁平代我行令!"話音未落,西側堂主猛然起身,腰間短刀出鞘三寸"一個外來的小子,憑什麽——"
"憑這個!"老人甩出的牛皮紙袋在桌麵上炸開,十幾張照片散落開來,赫然是那堂主私通敵對幫派的交易現場。緊接著,暗衛魚貫而入,將麵如死灰的堂主拖了出去。血腥味尚未散去,老人又將一疊賬本摔在眾人麵前"上個月走私賬目少了三百萬,自己查!查不出來,整個堂口都給我下去陪葬!"
議事廳空氣瞬間凝固。老人端起茶盞輕抿,忽然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點心思。"他的目光掃過眾人,像淬了毒的刀刃"誰敢動梁平一根汗毛,或是對他的女人孩子下手"話音未落,案幾突然炸裂,老人徒手捏碎了半塊青磚,"我會讓他知道,青幫規矩,比閻王爺的生死簿還狠!"
散會後,梁平望著老人獨自坐在空蕩蕩的議事廳,佝僂著背擦拭牆上的老照片。燭火搖曳間,那些泛黃的麵孔仿佛活了過來,與老人年輕時的模樣重疊。"記住,"老人頭也不回,聲音卻清晰地傳進梁平耳中,"恩要讓人記著,威也要讓人怕著——這才是青幫能立百年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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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廳的銅門剛一推開,三位拄著檀木拐杖的老者便快步迎上來。為首的"鐵手三爺"拍著老人肩膀,震得對方肩頭的勳章叮當作響"大哥!可算等到這一天了!"他仰頭大笑,露出缺了半顆的金牙,"我那兩畝茶園的茶樹,都快把籬笆撐破了,就等著卸甲歸田去采春茶!"
"可不是!"綽號"夜梟"的老者摩挲著袖中判官筆,眼底泛起難得的柔光,"我那孫子天天纏著我教他打拳,說要當爺爺這樣的大英雄。"他忽然壓低聲音,湊近老人耳邊"不過這梁平,確實有當年您單槍匹馬闖毒窟的狠勁,我看好他!"
白發蒼蒼的"笑麵佛"堂主晃著鎏金佛珠,笑得眯起眼睛"血色盛宴後,咱們吞了殺手組織的地盤,又接手了黑市軍火渠道。"佛珠在他指間快速轉動,"現在連金三角那幫毒梟見了咱們的旗號,都得繞道走!有梁平這小子守江山,咱們的基業穩如泰山!"
老人望著兄弟們布滿風霜的臉,眼眶微微發熱。二十年前,他們也是這樣圍坐在老碼頭的酒肆裏,舉著粗瓷碗盟誓要闖出一片天。如今鬢角染霜,卻仍能在這腥風血雨中並肩而立。"走!"他重重攬住三爺的肩膀,"今晚就去醉仙樓,不醉不歸!"
暮色漸濃,五位老者的身影消失在雕花木門外。議事廳內,梁平望著牆上的《青幫誌》,指尖撫過"義字當頭"四個燙金大字。窗外傳來隱約的酒香與笑鬧,混著遠處碼頭的汽笛聲,在血色殘陽中,勾勒出地下世界新的傳奇篇章。
酒過三巡,鐵手三爺的臉漲得通紅,晃著酒壇撞開梁平的肩膀"小子!光有個影子可不夠!"他打了個帶著酒香的飽嗝,渾濁的眼睛裏閃著狡黠的光,"我那孫女,十裏八鄉有名的潑辣,正好治治你這悶葫蘆性子!"
夜梟老者眯著眼往嘴裏丟了顆花生米,笑得胡子都在抖"我家丫頭剛從法蘭西留洋回來,會彈洋琴會說洋文,配你這能文能武的,才叫天造地設!"他突然重重拍桌,震得杯盞裏的酒液四濺,"當年大哥就吃了子嗣單薄的虧,咱們青幫的香火,得旺起來!"
這話如同一記悶雷,瞬間讓酒桌陷入死寂。老人捏著酒杯的指節發白,二十年前兒子慘死的畫麵在眼前閃過,喉頭湧上的血腥味比烈酒更灼人。笑麵佛堂主慌忙轉動佛珠,幹笑著打圓場"喝酒喝酒!這些事日後再說"
"說什麽說!"老人突然掀翻酒桌,青花瓷碗在青磚上碎成白瓷片。他踉蹌著揪住三爺的衣領,渾濁的眼睛裏翻湧著滔天怒意"當年若不是你們非要接那筆軍火生意,我兒子怎麽會死!現在倒好,拿我的傷疤下酒?"
梁平猛地起身扶住老人顫抖的身軀,卻被他一把推開。血色在老人布滿皺紋的臉上忽隱忽現,他抓起半截酒壇碎片抵在三爺喉間"信不信我現在就送你去見閻王!"暗衛們聞聲衝進門,寒光閃閃的刀刃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大哥!大哥!"三爺嚇得涕淚橫流,"是我該死!我這張破嘴"夜梟老者撲通跪地,額頭重重磕在滿地狼藉中"當年的事,我們天天夜裏都在後悔啊!"笑麵佛堂主的佛珠斷成兩截,圓潤的珠子滾落在老人腳邊,像是無聲的嗚咽。
老人顫抖著鬆開手,酒壇碎片哐當落地。他踉蹌著坐回太師椅,抓起酒壺猛灌一口,酒水順著嘴角淌進染血的衣襟"瞧瞧你們,當年陪我出生入死的硬骨頭,現在嚇得像什麽樣子?"他忽然冷笑出聲,震得滿室暗衛僵在原地。
鐵手三爺癱坐在碎瓷堆裏,抹了把冷汗哽咽道"大哥,我們"話未說完就被老人粗暴打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點心思!"老人渾濁的眼珠掃過三個老兄弟,"想用孫女聯姻鞏固梁平的地位?讓青幫血脈和你們綁得更緊?"他的聲音突然拔高,驚飛了窗外棲息的夜梟。
夜梟老者顫抖著膝行上前,枯瘦的手掌按在老人布滿彈痕的小腿上"大哥,當年那事是我們對不住你可梁平這孩子重情重義,我們是真想幫他坐穩這把交椅啊!"笑麵佛堂主合十的雙手微微發顫,佛珠重新串起的繩結還在滴血"咱們都半截身子入土了,隻盼著青幫百年基業能有個靠得住的掌舵人。"
梁平望著老人劇烈起伏的後背,突然想起血色狂歡夜,老人擋在他身前時那道嶙峋的背影。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酒盞,重新斟滿琥珀色的酒液"三位長輩的心意,我記下了。"他將酒杯遞到老人手中,目光掃過三位堂主布滿風霜的臉,"但青幫的未來,不該靠聯姻維係。"
燭火在夜風裏明明滅滅,老人握著酒杯的手漸漸平穩。他仰頭飲盡烈酒,喉結滾動間,二十年的恩怨仿佛都化作了一聲歎息"罷了"他重重拍在梁平肩頭,震得少年踉蹌半步,"但你們幾個老家夥,要是敢算計這小子,我就是死了,也得從墳裏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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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手三爺抹了把額頭的冷汗,突然挺直佝僂的脊背,渾濁的雙眼泛起血絲“大哥!咱們退隱後,青幫底下三十六堂口、七十二分舵,哪個不是豺狼虎視?”他抓起地上的碎瓷片,在青磚上劃出密密麻麻的符號,“梁平雖有本事,但根基太淺!不趁著咱們還能動彈,用聯姻把各方勢力綁死,等哪天咱們兩眼一閉”
夜梟老者顫抖著展開泛黃的地圖,指甲深深掐進標注著敵對幫派的紅點“上個月,殺手組織殘黨已經跟東南亞軍火商勾搭上了!還有那些眼紅咱們血色盛宴後擴張的地頭蛇,正四處散播‘青幫後繼無人’的謠言!”他猛地將地圖甩在桌上,“不把梁平的位置用姻親關係焊死,這江山遲早要亂!”
笑麵佛堂主轉動佛珠的速度越來越快,檀香混著血腥氣在空氣中彌漫“大哥,咱們三個的孫女,哪個不是從小跟著學武經商?論手腕、論膽識,哪點配不上梁平?”他突然湊近,壓低聲音道,“再說了,影子懷的孩子雖是青幫血脈,但她出身殺手組織底下人難免會有閑話。多幾個能鎮場子的主母,才能堵住悠悠眾口!”
老人沉默著將酒杯重重砸向牆麵,瓷片飛濺間,他盯著梁平蒼白的臉,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雨夜——同樣是這些老兄弟,渾身浴血地把他從亂槍中拖出來。“你們”他的聲音突然哽咽,伸手狠狠抹了把臉,“就非要把孩子們也卷進這攤渾水?”
“大哥!”三位堂主突然齊刷刷跪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磚上,“我們是老了,可青幫不能倒!梁平這孩子重情重義,是難得的掌舵人,但獨木難支啊!”鐵手三爺抬起頭時,臉上已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酒水,“咱們拿命換來的基業,總不能毀在權力傾軋裏!”
老人顫巍巍地扶起三個兄弟,燭火映著四人斑白的鬢角,恍若回到了七人在關帝廟結拜的那個雨夜。他的手掌撫過鐵手三爺殘缺的小指——那是為護他被砍斷的;又停在夜梟老者肩頭的彈痕處——那裏曾嵌著替他擋下的子彈;最後落在笑麵佛堂主腰間的舊疤,那是他們初闖碼頭時留下的印記。
"當年七炷香,如今隻剩四盞殘燈。"老人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抓起酒壇仰頭猛灌,酒水順著下巴滴在褪色的盤扣上,"咱們從街頭混混混成地下王者,血沒少流,罪沒少遭,到頭來"他的喉結劇烈滾動,"圖什麽呢?"
夜梟老者顫抖著掏出貼身收藏的半塊玉佩,那是當年結拜時七人各持的信物"大哥,咱們圖的不就是兄弟齊心,打出一片天?"他的聲音突然拔高,驚得梁平身後的暗衛下意識摸向刀柄,"可現在這天下剛坐穩,若後繼無人,咱們拿命換來的太平,轉眼就會變成別人的盤中餐!"
笑麵佛堂主的佛珠再次斷裂,圓潤的木珠滾落在血泊中"我每晚閉眼,都能看見阿四、老五他們被亂刀捅死的樣子"他的眼眶發紅,"咱們辛苦打下的江山,不能再讓後輩重蹈覆轍!聯姻不是算計,是給梁平上道保險啊!"
鐵手三爺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布滿彈孔和刀疤的胸膛"大哥,你摸摸這裏!"他抓住老人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就算我這把老骨頭埋進土裏,也得看著青幫穩如泰山!梁平娶了咱們的孫女,那些宵小才不敢輕舉妄動!"
議事廳陷入死寂,唯有燭芯爆裂的劈啪聲。老人望著梁平,又看向三個滿臉決然的兄弟,終於長歎一聲,拾起地上的酒盞"罷了"酒液在杯中晃蕩,映出五人扭曲的麵容,"但醜話說在前頭,若是委屈了孩子們,我就是爬也要從棺材裏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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