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該改一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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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去秋來,梁平看著那些帶著他血脈的孩子在部落裏漸漸長大。與同齡孩童相比,這些孩子不過是骨架稍寬些,掰手腕時能多堅持半盞茶的時間,奔跑時步伐更穩些,在追逐遊戲裏總能更快繞過障礙物。但在這個為生存掙紮的部落裏,這樣細微的差異已足夠令人驚歎。每當孩子們合力搬動稍大些的石塊搭建灶台,鹿角老者便會顫巍巍地敲響骨鈴,渾濁的眼神裏滿是敬畏"看啊,這就是戰神血脈的饋贈!"
    關於這些孩子的傳聞,隨著遷徙的商隊和偶爾經過的旅人,慢慢傳到了鄰族耳中。起初隻是零星的好奇,漸漸變成了隱秘的窺探。遠方部落的信使開始帶著獸皮、燧石箭頭前來探訪,他們總在孩子們勞作或嬉鬧時駐足,目光在孩子們勻稱的身形、靈活的動作上停留許久。
    某個霜霧彌漫的清晨,梁平被石屋外的嘈雜聲驚醒。隻見十幾個裹著厚實皮毛的外族人圍在部落入口,為首的中年男子腰間掛著雕刻精美的骨刀,身後跟著幾名麵容姣好的女子。"我們族長聽聞貴部有神奇血脈,"男子說話時,眼神像鷹隼般盯著梁平,"願以二十張完整的熊皮為禮,求與貴部結親。"
    鹿角老者的骨杖在地上敲出急促的聲響,蒼老的臉上泛起興奮的紅暈"這可是天大的好事!"老族長布滿皺紋的手拽住梁平的獸皮披風,仿佛怕他逃走。梁平望向人群外,妻子正抱著年幼的孩子躲在岩縫後,孩子懵懂地望著喧鬧的人群,而她的眼神裏滿是警惕與不安。那些曾與他有過孩子的部落女子,此刻也攥緊衣角,她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梁平被帶走,自己和孩子便會失去庇護。
    梁平深吸一口氣,撥開老族長的手。他的聲音在晨霧中清晰而堅定"我的血脈不是貨物。"話音落下,外族人臉上露出失望與不甘,而鹿角老者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風卷起地上的枯葉,梁平看著眾人各懷心思的麵容,心中泛起一陣苦澀——原來在這片土地上,再平凡的特質,都會被欲望扭曲成爭奪的理由。
    梁平站在部落最高的了望石上,看著曾經為一口吃食互相謙讓的族人,如今為了爭奪一張完整的熊皮而紅著眼對峙。曾經用來標記水源的赭石圖騰,不知何時被鑿刻成猙獰的獸麵,仿佛在無聲地吞噬著人性最後的溫良。他握緊腰間的青銅匕首——這曾是抵禦外敵的武器,現在卻成了震懾族人的工具。
    鹿角老者帶著幾個長老圍攏過來時,梁平聞到了他們身上濃重的酒氣——那是用新學會的發酵術釀成的果酒。"戰神,鄰族的聘禮能換來二十車過冬的糧草。"老族長的骨杖點在地上,發出貪婪的悶響,"你一個人,能換整個部落的安穩。"人群中響起附和聲,卻不再是往日淳樸的信任,而是摻雜著盤算與欲望的暗流。
    突然,一聲孩童的啼哭撕破凝重的空氣。梁平轉頭,看見自己的妻子抱著孩子躲在人群邊緣,少女的眼神裏不再是初遇時的清澈,而是蒙上了一層恐懼與失望。那些曾被他救下的孕婦、曾手把手教過的戰士,此刻都沉默地站在老者身後,像是被抽走靈魂的提線木偶。
    "你們忘了嗎?"梁平的聲音在山穀間回蕩,"當初連一口熟肉都要搶,如今吃穿不愁,卻要把人當作貨物?"他扯開衣襟,露出為改良兵器被青銅碎片劃傷的疤痕,"這些傷痛不是為了讓你們學會貪婪!"人群騷動起來,有人低頭避開他的目光,有人卻仍緊盯著外族人帶來的豐厚聘禮。
    暮色漸濃,梁平望著漸漸亮起的篝火。曾經,這些火光象征著溫暖與團結;現在,跳躍的火苗卻將族人們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猙獰。他終於明白,對力量的盲目崇拜從來不是源於生存的本能,而是人心在欲望的深淵裏越陷越深,將所有不可控的事物都異化為可供攫取的資源,哪怕那是活生生的人。
    梁平踉蹌著扶住岩壁,冷汗順著脊背滑進獸皮裙帶。昨夜鹿角老者的話仍在耳畔回響"若你妻子來年春分前再不顯懷,便該遵循古法——讓族中最強壯的戰士在眾人見證下,替你完成延續血脈的使命。"老族長渾濁的眼睛裏跳動著病態的狂熱,仿佛這荒誕的指令,不過是在安排一場普通的圍獵。
    他望向廣場中央,幾個瘦弱的婦人正被老嫗們推搡著靠近外來商隊。她們的丈夫在旁攥緊燧石刀,卻不敢阻攔——隻因商隊承諾用三車鹽巴,換取她們陪宿半月。梁平突然想起初到部落時,這些男人會為保護妻小,徒手與野狼搏鬥。如今,生存的底線在貪欲前節節敗退,連尊嚴都成了明碼標價的貨物。
    石屋內,妻子正用梁平教的方法,將搗碎的艾草敷在孩子的紅疹上。燭光搖曳間,她抬頭望向丈夫緊繃的臉,突然輕聲說"他們今天來過了。"少女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陶罐邊緣,"說若我再拖累你便要把我送到祭祀台,當作獻給生育之神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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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平的青銅匕首"當啷"墜地。他想起前些日子,鄰族首領帶著精美的青銅器前來,目光卻始終黏在妻子纖細的腰肢上。那時鹿角老者諂媚的笑容,與此刻商隊打量婦人的眼神重疊——在權力與欲望交織的羅網下,無論地位高低,所有人都是砧板上的魚肉。
    夜風裹挾著遠處傳來的哄笑與啜泣,掀開搖搖欲墜的獸皮簾。梁平將妻兒緊緊摟入懷中,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他突然明白,在這片被貪欲腐蝕的土地上,所謂權威不過是更華麗的枷鎖,而普通人的命運,早已如風中殘燭,隨時會被野蠻的規則碾作齏粉。
    梁平在深夜的篝火旁磨著青銅劍,火星迸濺在他新繪製的戰術圖上。那張用獸皮製成的圖紙上,密密麻麻標記著防禦工事與攻擊路線,這是他用文明世界的知識,結合部落地形反複推演的成果。妻子抱著孩子安靜地坐在一旁,將曬幹的草藥研磨成粉,月光透過岩壁的縫隙灑在她疲憊卻堅定的臉上。
    他開始暗中行動。先找到那些在戰鬥中見識過他謀略的年輕戰士,用繳獲的青銅武器作誘餌,教他們如何結陣禦敵;又拉攏掌握特殊技藝的族人——擅長燒製陶器的工匠、熟悉草藥的巫醫,承諾用更先進的技術改良他們的手藝。每當鹿角老者帶著長老們來催促他"履行繁衍義務",梁平便用新研製的武器和戰術演示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看這連弩,"他將用獸筋和青銅打造的簡易連發裝置對準遠處的靶標,三支短箭破空而出,精準釘入圓心。族人們發出驚呼,鹿角老者的骨杖不自覺地顫抖起來。梁平趁機說道"有了這東西,十個敵人也近不了我們的寨子。"老族長眼中閃過貪婪的光,暫時忘卻了對梁平血脈的執念。
    但他的行動很快引起了警惕。某個清晨,梁平發現自己藏在山洞裏的武器圖紙不翼而飛。當晚,幾個長老帶著戰士包圍了他的居所,鹿角老者的聲音在夜色中陰森森地響起"戰神最近太過操勞了,該把心思放回部落的根本。"梁平握緊腰間的佩劍,身後妻子將孩子護在懷裏,眼神中滿是決絕。
    對峙的時刻,突然響起急促的號角聲——鄰族趁著夜色發動了偷襲。混亂中,梁平帶領著早已秘密訓練的戰士們迅速列陣。他們使用著改良後的武器,按照預定的戰術行動,竟將裝備精良的敵人打得節節敗退。當梁平親手砍下敵方首領的頭顱時,他聽見人群中爆發的不再是對"戰神"的盲目崇拜,而是對真正領導者的信服。
    這場戰鬥後,梁平看著篝火旁疲憊卻振奮的族人,知道時機已到。他站在高處,青銅劍直指星空"從今天起,我們不再是任人擺布的羔羊!舊的規矩,該變一變了!"下方,年輕戰士們高舉武器響應,而鹿角老者和長老們的臉色,在火光中一片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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