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多規矩都是瞎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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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書生雙手緊緊攥著阿音的衣袖,目光熾熱而堅定,生怕她下一秒就將自己推開。他喉結劇烈滾動,聲音微微發顫“阿音,組裏的規矩我都懂,可我說這些話,不是因為規矩,是因為真心!我承認方才情急之下口不擇言,可那些話裏藏的心思,早就在我心裏憋了千百遍。”
他忽地單膝跪地,粗糙的手掌覆上阿音手背,眼神鄭重得近乎虔誠“我雖沒什麽大能耐,比不上寨子裏能打獵能采藥的漢子,可我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寫成詩念給你聽,能把每天的晨光和晚霞都攢起來送給你。我發誓,這輩子眼裏、心裏都隻有你一個!若違此誓,就讓我”
“呸呸呸!”阿音慌忙捂住他的嘴,臉頰緋紅一片,“誰要聽你發這些毒誓!”她想抽回手,卻被小書生反手握住,掌心的溫度透過肌膚傳來,燙得她心跳如擂鼓,“還不快起來,讓人瞧見像什麽樣子!”
“除非你答應我!”小書生執拗地仰著頭,額前碎發被夜風吹得淩亂,眼底卻亮得驚人,“答應讓我一輩子護著你,給你念詩,給你”他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帶著幾分羞澀,“給你生十個八個娃娃。”
“誰要給你生那麽多!”阿音羞得跺腳,卻沒掙開他的手,餘光瞥見躲在牆角偷笑的王婆婆,又急又惱地瞪了小書生一眼,“呆子!還不趕緊起來!”
小書生見阿音又羞又惱的模樣,憋不住笑,小心翼翼湊上前,卻被她一記眼刀瞪回去。他撓撓頭,從懷裏掏出本邊角卷起的書冊,封皮上“天機錄”三個篆字隱約可見“你瞧,就是這本!我讀著讀著,滿腦子都是怎麽用星象給你算姻緣,連書頁上的字都變成你的眼睛了。”
“誰要你算!”阿音別過臉,餘光卻偷偷瞟向書冊。小書生突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掃過她耳畔“書裏說,南鬥注生、北鬥注死,咱倆的命盤啊,早在千百年前就纏在一塊兒了。”他故意拖長尾音,指尖劃過書頁上斑駁的星圖,“你看這紫薇星旁的輔星,正對著姻緣宮,可不就是說你我”
“胡言亂語!”阿音伸手要搶書,卻被小書生高舉躲開。她急得跳腳,渾身發軟的勁兒卻讓動作綿軟無力,反倒像在撒嬌。小書生見狀,心都化了,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書頁輕拍她發頂“好好好,我給你講。書裏還說,被心上人嗔怪的呆子,渾身發熱是因為”他壓低聲音,帶著蠱惑的笑意,“是因為心尖上的人,比三昧真火還燙人。”
小書生渾然不覺阿音眼底翻湧的惱意,捧著書冊滔滔不絕“你看這二十八宿圖,心宿三星連珠那日,東南方必有變數。我推算著祠堂方向有凶煞之氣,才唔!”話未說完,阿音猛地踮腳捂住他的嘴,溫熱掌心帶著淡淡的皂角香。
“夠了!”少女臉頰燒得通紅,“原來你不是為了救我,是拿我驗證你那些破星象!”她氣鼓鼓轉身要走,卻被小書生一把拉住手腕。少年慌亂間將書冊甩在地上,急得聲音都變了調“不是!我是怕你出事!那些什麽天機,哪有你”
“我們戰神部落,可沒那麽多彎彎繞繞!”阿音突然轉身,撞進他慌亂又急切的目光裏。月光勾勒著她泛紅的眼尾,聲音卻帶著破釜沉舟的大膽,“喜歡就是喜歡,要做什麽就直說!哪像你,囉囉嗦嗦講這些沒用的!”
小書生喉結滾動,看著她因為惱怒微微起伏的胸口,突然想起王婆婆說的“部族規矩”。夜風卷起阿音散落的發絲,掃過他發燙的臉頰,書冊上未讀完的讖語被吹得嘩嘩作響,而他滿腦子隻剩下少女發間的槐花香。
“阿音,我”他聲音發啞,試探著將她摟入懷中。阿音僵了一瞬,隨即狠狠捶打他肩膀“呆子!非要我把話挑明嗎?下次再敢說這些沒用的,我”話沒說完,卻被小書生突然落下的吻封住了唇。遠處傳來王婆婆的歡呼聲,驚飛了樹梢棲息的夜梟,而糾纏的身影裏,星圖與情意在月光下漸漸模糊。
王婆婆拄著桃木拐杖,渾濁的眼睛望著天邊殘月,蒼老的聲音裹著歎息“當年你爹剛滿十六,就被族老們逼著參加‘育靈儀式’。祠堂外頭擠滿了人,女人們舉著火把,嘴裏念著禱詞,就盼著他能誕下最強壯的子嗣”她枯瘦的手指摩挲著拐杖上的裂痕,“那時候啊,你爹被當成行走的祥瑞,每次儀式結束,都要在床上躺半個月才能緩過來。”
阿音靠在小書生肩頭,攥緊他的手。月光下,少年察覺到她微微發顫,悄悄將披風又往她身上攏了攏。“後來呢?”阿音聲音悶悶的。
“後來啊”王婆婆輕笑一聲,缺了牙的嘴漏著風,“你爹當上族長第一件事,就是砸了祠堂裏的‘育靈碑’。他站在廢墟裏說‘戰神的血脈不該像牲口般被圍觀!’從那以後,族裏的姑娘小夥才敢偷偷拉個手、說句體己話”老人突然狡黠地瞥向二人,“要擱從前,你們倆在祠堂門口摟摟抱抱,早被捆去祭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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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書生耳尖通紅,阿音卻噗嗤笑出聲,撿起塊石子丟向老人“婆婆又打趣人!”可笑著笑著,她的目光落在祠堂斑駁的石柱上——那裏還殘留著符咒灼燒的焦痕,像道未愈的傷疤。風掠過樹梢,卷起書冊裏掉落的星圖殘頁,恍惚間,她仿佛看見父親年輕時倔強的背影,正透過歲月與她遙遙相望。
阿音踮起腳尖,指尖戳了戳小書生的胸膛,月光下眼眸亮晶晶的“記住咯,我爹臨走前摸著我的頭說,以後我的郎君,定要三書六聘、八抬大轎來迎。”她故意板起臉,學著父親嚴肅的口吻,“還說要在族裏擺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讓寨子裏老老少少都瞧瞧,他梁平的女兒嫁得有多體麵!”
小書生慌忙點頭,攥住她的手輕輕搖晃“我記下了!等你父親回來,我立馬去砍最結實的木頭做花轎,摘最紅的綢緞做喜布,再寫十封八封的求親書,把我的心意全都說給他聽!”他突然壓低聲音,帶著幾分羞澀,“隻是隻是那些三書六聘的規矩,我還得勞煩王婆婆教我。”
“算你小子機靈。”阿音嘴角止不住上揚,又想起什麽似的,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我爹還說,女婿得善良正直,能護著我一輩子。你要是敢欺負我”話音未落,小書生已將她整個人圈進懷裏,下巴輕輕蹭著她的發頂“我發誓,定要把你捧在手心。往後若有人敢欺負你,我就算拚了命,也要讓他知道,阿音的夫君,絕不是好惹的!”
一旁的王婆婆聽得直抹眼淚,拄著拐杖湊過來“好好好!等你爹回來,老婆子我親自幫你們操持婚事!”她笑得眼角皺紋都擠成一團,“到時候啊,咱們要讓十裏八鄉都知道,戰神部落的小公主,風風光光地嫁給了最疼她的好郎君!”夜風拂過,吹起三人的衣角,遠處祠堂的銅鈴叮當作響,仿佛也在為這場約定而歡唱。
王婆婆聞言,笑得直拍大腿,露出缺了半顆的門牙“哎喲,你這娃娃,連老祖宗的規矩都忘啦!”她顫巍巍摸出煙袋鍋子,吧嗒吸了一口,吐出嫋嫋白煙,“三書嘛,就是那封‘聘書’,定親時送去的;還有‘禮書’,記著聘禮清單;最後是‘迎書’,成親當天接新娘子用的。”
小書生撓著後腦勺,臉漲得通紅“那那六聘呢?”
“這六聘學問可大了!”王婆婆用煙袋杆敲了敲石板地,“首要是‘雁禮’,取大雁忠貞之意,不過現在難尋活雁,多用鵝代替;還有‘茶禮’,茶樹移不活,寓意姑娘嫁過去就死心塌地過日子;再有‘酒禮’‘帛禮’,送酒顯誠意,綢緞表富貴”
她話未說完,阿音突然撲哧笑出聲,伸手戳了戳小書生發燙的耳尖“聽見沒?光是這些禮數,就能把你這個窮書生折騰得夠嗆!”
小書生卻突然挺直腰板,鄭重地握住阿音的手“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也定要湊齊三書六聘!”他轉頭望向王婆婆,目光懇切,“還請婆婆教我寫好這三書,我要一筆一劃,把對阿音的心意都寫進去。”
一旁的王鵬撇了撇嘴,小聲嘟囔“不就是些麻煩事兒”話沒說完,就被王婆婆的煙袋杆敲了下腦袋“你個小兔崽子懂什麽!這三書六聘,聘的是姑娘的真心,迎的是兩家的情誼!等你哪天開竅想娶媳婦,就知道這些規矩的好了!”眾人哄笑間,月光溫柔地灑在幾人身上,仿佛也在為這場關於未來的期許鍍上一層柔光。
王婆婆叼著煙袋,眼神狡黠地在小書生漲紅的臉上轉了轉,又瞥向阿音似笑非笑的神情,心裏暗暗一樂。她往地上磕了磕煙袋鍋,幹咳兩聲“這些規矩啊,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組長當年反複叮囑,我才記得清楚。”嘴上說得篤定,實則指甲無意識地摳著煙袋杆——天曉得她把年輕時聽來的零碎規矩,混著戲文裏的橋段,東拚西湊編了多少。
小書生卻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湊上前,恭恭敬敬作了個揖“還望婆婆不吝賜教!”阿音瞧著他認真的模樣,憋不住笑意,故意板起臉“要是禮數差了分毫,我可不嫁!”
王鵬在一旁嗤笑“說不定就是些沒影兒的規矩。”王婆婆猛地轉身,煙袋杆差點戳到他鼻尖“你個毛頭小子懂什麽!當年族長娶夫人,那三書疊起來比你個頭還高,六聘擺滿了整條街!”她餘光瞥見阿音懷疑的眼神,心下一慌,嗓門提得更高,“不信你問寨西的李老頭,他當年還幫著抬過聘禮呢!”
夜色漸深,王婆婆看著小書生掏出皺巴巴的草紙認真記錄,阿音倚在他肩頭時不時指點兩句,突然覺得這瞎編的規矩倒也生出幾分暖意。風掠過祠堂屋簷,她摸了摸藏在袖中那張邊角磨損的戲本子——裏頭夾著的“婚書範文”,此刻正悄悄打著卷兒,倒像是在偷笑這善意的謊言。
王婆婆背過身去,借著整理衣襟的動作掩飾眼底的笑意,煙袋在指間轉了又轉。她偷瞄著小書生認真記錄的模樣,阿音時不時湊過去指著草紙說笑,心裏直犯嘀咕“這群傻娃娃,當年梁平那混小子,哪有什麽三書六聘?”
記憶裏,梁平的娘子是逃難來的外鄉人,渾身是傷倒在寨口。梁平把人背回自家茅屋,就這麽喂藥換藥守了半月。等姑娘能下床時,全寨子都知道梁平屋裏多了個俊俏媳婦。兩人不過在祠堂磕了個頭,喝了碗摻了野花的井水,就算成了親。第二日天不亮,梁平就背著弓箭進山打獵,給新媳婦補身子去了。
“婆婆,這雁禮若是實在尋不到,用家鵝代替真的可行?”小書生的聲音把王婆婆拽回現實。她轉回頭,故意板起臉,煙袋杆敲得石板“咚咚”響“自然!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能有假?”說著又往小書生草紙上添了幾筆,眼角餘光卻瞥見阿音似笑非笑的眼神,差點露了怯。
“罷了罷了,”她幹咳兩聲,“等你們成親那日,老婆子我親自操持,保準風風光光!”心裏卻想著,等梁平回來,看到自家閨女被這些瞎編的規矩折騰,不知道得多好笑。夜風卷起幾片落葉,她望著月光下依偎的兩人,嘴角不自覺地揚起,煙袋鍋裏的火星明明滅滅,倒比往日都亮堂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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