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北方一小城，沈虹剛剛搬進寬敞明亮的三室一廳的新房子，就接聽到了淩嵐兒打來的電話，沉默片刻。
    沈虹伸手招呼她的丈夫淩嵐兒的爸爸淩霄雲過來聽電話，點了免提，警惕道：
    “嵐嵐？打電話有什麽事？”
    淩嵐兒聽到沈虹的聲音本來鼻子一酸，眼眶裏馬上要湧出淚，聽到後半句又生生被截了回去。
    “媽，你和我爸都挺好吧？”
    淩嵐兒的聲音還是哽咽了，她這個年齡的人生遇到這樣大的事，這段時間心裏積攢了多少苦，怎麽可能不渴望家人的撫慰？
    “挺好的，打電話啥事？”
    淩霄雲在旁邊站著一聲不吭，沈虹總覺得事有蹊蹺，那麽久不聯係，剛搬進新房第一天就打來電話，聞著味來的？
    “媽，能借我一萬塊錢嗎？我急用，等我發了工資再還你。”
    淩嵐兒硬著頭皮，說出了這句話，這是她長那麽大以來，第一次向沈虹開口。
    沈虹聽聲不禁冷笑，她瞪了一眼淩霄雲，對著電話裏的淩嵐兒抱怨：
    “你這工作都兩年了，月月給你奶奶爺爺打生活費，我和恁爸爸可沒吃過你一顆糖，沒穿過你買的一雙襪子！
    我還聽說你上大學時候就開始給你爺爺奶奶打錢了，你打錢的時候想不著我和恁爸爸，借錢的時候倒想起我們了！”
    淩嵐兒淚眼婆娑，低聲申辯：
    “我爺爺奶奶從小把我養大不容易，她們現在年紀大了，沒處掙錢，我就是每月給打點買菜的錢，農村花銷也不大。
    讀大學讀研的時候，我自己靠做家教、做兼職、拿獎學金，還我的助學貸款和我的日常開銷，身上根本就沒有錢，也就我爺爺奶奶過生日和過年的時候給他們個一百，一年統共也就三四百。”
    淩霄雲扯扯沈虹的衣袖，撇撇眼睛，示意她差不多行了，他覺得淩嵐兒說的句句在理，把淩嵐兒塞給她爺爺奶奶之後，他和沈虹又有了另外的女兒、兒子，在淩嵐兒身上的確沒盡過心思。
    “要錢幹啥？你男人呢？當初結婚的時候，我說要點彩禮你都不願意，沒結婚就護著，沒錢找他去！”
    “他出軌了，我要跟他打官司離婚。”
    淩嵐兒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就像一台隻會發聲的機器，此刻連眼淚都沒有了。
    淩霄雲趕緊從沈虹手裏抽出手機，急促問：
    “嵐嵐，出軌你有證據嗎？有證據就讓他淨身出戶，我們這邊有個鄰居就這樣，他有多少錢你知道嗎？”
    “不太清楚，我現在要請律師打官司。”
    淩嵐兒從爸爸語氣裏聽出了興奮，自己女兒的家都沒了，他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關心。
    沈虹湊近電話問：“你要一萬塊錢幹啥用？”
    “請律師，打官司。”淩嵐兒冷聲。
    “你都工作兩年了，一萬塊錢都沒有嗎？你工資多少錢一個月？”淩霄雲疑惑。
    “沒有，5000。”淩嵐兒麵無表情，她已經開始後悔打這個電話了。
    “那這樣，錢借你，但你打官司贏的錢，得給我們點，一萬就不用你還了。”
    這是淩霄雲說出的話，他一輩子無能，但愛鑽營賺小便宜，現在買這套房子的錢，就是靠鑽營拿到的拆遷款。
    “嗬！”
    淩嵐兒笑了，她點下了錄音鍵，這就是她的生身父母，前幾年還小的時候，她曾不止一次渴望她們能對自己心存愧疚，能補回她童年時期缺失的愛。
    “哪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
    這句話，淩嵐兒從小到大聽了不知多少遍，是嗎？
    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嗎？
    淩嵐兒覺得這個問題放在自己身上是多麽的諷刺啊？
    “你笑什麽？一半給我們行嗎？”
    淩嵐兒沒說話，她臉上的眼淚早就幹了。
    透過會議室的玻璃，有同事隔著玻璃跟她對上視線，彼此笑笑打聲招呼。
    此刻，淩嵐兒的笑容有多燦爛，她內心的冰疙瘩就有多堅硬。
    “嵐嵐，你爸爸說話你沒聽見嗎？一半行嗎？”
    沈虹衝著電話追問，聲音很大，她和淩霄雲早就預測淩嵐兒不在她們跟前長大，跟他們關係疏離，如果不趁這次搞一筆，以後恐怕難有機會。
    淩嵐兒沒有說話，靜靜地等待他們還能說出什麽能震碎她三觀的話。
    “嵐嵐，你要是答應給我們一半，以後我們不會再要你一分錢，這次就算是你給我和你媽的養老錢！”
    淩霄雲恨不得從電話那邊鑽過來，他打聽過，知道崔晨凱是自己開公司的，他想當然以為，一半的錢一定不是一筆小數目。
    “嵐嵐，你聽見沒有？你這孩子，你說話！”
    淩霄雲失去耐性，開始喊。
    “行！”淩嵐兒攥緊拳頭，無聲冷笑。
    “什麽？行是吧？那好，你發個卡號過來，我今天就把錢給你打過去！”
    淩霄雲興奮難耐。
    掛掉電話，沈虹薅住淩霄雲的胳膊：
    “你是不是有點太衝動了？萬一她不跟你怎麽辦？”
    淩霄雲笑道：
    “老家那邊都說嵐嵐這孩子從小就仁義，她都答應了，你怕啥？
    再說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咱岑岑和嶽嶽過幾年還得結婚，都需要錢呢？
    況且，咱賬上現在不是還有好幾萬呢嗎？
    放心吧，寬裕著呢！就當投資了。”
    下午，剛吃過午飯，淩嵐兒就收到了淩霄雲給她打來的一萬塊錢。
    淩嵐兒看著賬戶上的那串數字，冷笑一聲。
    那一刻她最最深切的體會：什麽親情、愛情？關鍵時刻都不如賬戶上躺著的這一串數字靠的住！
    淩嵐兒的心好累，她趁著午休時間趴在辦公桌上沉睡一會兒。
    迷糊中，淩嵐兒感覺有人在輕撫她的手臂，手機的鬧鈴還沒響，她以為自己在做夢，可那觸感越來越真實。
    淩嵐兒睜開朦朧睡眼，抬頭，一張漂亮的臉逐漸清晰，是冉嶠。
    “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吧？”
    淩嵐兒捋捋淩亂的碎發，笑笑看著冉嶠，沒說話，她今天嚴重缺覺。
    “我合同簽好了，你現在帶我到各部門串串？我擔心上班時間 練總 有事找不到我。”
    冉嶠的語氣客氣但又有種不容拒絕的冷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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