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今天吃雞。”
    淩霄翠拿著一隻肉食雞到後院，滿臉笑容地對淩嵐兒的嬸嬸林秀蓮說。
    “哦，行。”
    林秀蓮一張臉僵著，像笑了，又像沒笑，總之那感覺就是“不想再施舍更多的笑了”。
    淩霄翠忙著下廚做飯，林秀蓮隻坐在柴火窩裏燒鍋，中午飯做好都擺在後院，淩嵐兒的堂弟一家子，叔叔淩霄雨、嬸嬸林秀蓮，姑父，姑姑圍坐一桌子。
    隻給淩嵐兒的爺爺奶奶端到前院去兩碗，兩碗是淩霄翠專門挑出的兩條雞大腿上的肉。
    淩嵐兒先喂爺爺，他先是吃了半塊高饃饃，一根雞腿和一些蔬菜，說沒吃飽，比奶奶吃的還多。
    淩嵐兒高興的像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跑到後院。
    “快吃飯吧，嵐嵐。”
    淩霄翠招呼淩嵐兒，她多少還是心疼這個侄女的，到底是從小看著長起來的孩子，小時候時常仰著小臉拽著她的衣服喊姑姑，她不答應就喊個不停，答應一聲才肯笑著跑開去，想想也怪可憐見的。
    “嗯，我來給我爺爺拿饃饃，他吃半個饃饃還不夠。”
    淩嵐兒笑意盈盈的，從饃饃筐子裏拿了一個高饃饃。
    林秀蓮笑的勉強：“嗬嗬，這是他孫女回來了，高興了，好幾天了都，霄雨喂，半碗粥都喝不下去。”
    淩霄雨看著姐姐淩霄翠，認真道：“這天也暖和了，咱爹說不定慢慢就好了。”
    淩霄翠點點頭，一家子聽了也都開心，隻有淩嵐兒的姑父陳俊濤微微蹙眉，看了一眼淩霄翠，沒說話。
    淩霄翠和陳俊濤走的時候，爺爺雙手扶著輪椅試圖站起來，淩嵐兒趕緊過去扶住爺爺問：
    “爺爺，咋啦？”
    爺爺笑笑：“沒事，妮兒，恁姑姑姑父走了，我去送送。”
    奶奶笑：“嗯！瞧把你給能耐的，你站起來吧，去送吧。”
    一家人看著笑，見老人有了精神，包括林秀蓮都是開心的，隻有陳俊濤笑的有些勉強。
    晚上，淩霄翠家。
    “你把手機擱床頭上，別晚上誰給打電話聽不見。”
    陳俊濤溫聲囑咐淩霄翠。
    淩霄翠已經開始脫衣服，上床，並不去拿手機，還不以為然道：
    “大晚上，誰打電話？”
    陳俊濤沒說話，把手機放在自己那一邊，躺倒，閉上眼睛，但一直沒睡著。
    陳俊濤雖然比淩霄翠還小三歲，但他上麵有三個哥姐，最大的哥哥比他要大上十多歲，所以他的爹娘比淩嵐兒的爺爺奶奶都要大上個十來歲，都已經過世了。
    他記得非常清楚，他的父母雙親都是在臨走前突然就有了精神，當時有人提醒說可能是回光返照，要提前做好準備，但至親之人都不願意相信，心裏麵都存有生的期許，可終是很快就走了。
    陳俊濤覺得嶽父的表現很像，但他不能說，他心疼淩霄翠，怕她接受不了。
    小土屋裏，晚飯後，淩嵐兒把爺爺奶奶的尿罐子都拿進屋裏，插上門閂，幫爺爺掖掖被子，爺爺睜開眼睛，眼睛很明亮，慈祥地看看淩嵐兒，說：
    “行了，妮兒，不冷，你快去睡吧。”
    “好的，爺爺，你有啥事叫我。”
    淩嵐兒回到裏屋，脫衣服和奶奶通腿睡，腳有些涼，被奶奶一下抱進懷裏，淩嵐兒眼淚瞬間如瀑布般湧出。
    小時候，奶奶也是這樣給她暖腳的，哭過之後，她趕緊把腳拿開，蜷起腿，怕冰著奶奶，然後說：
    “奶奶，我爺爺今天好轉了我真開心，我回坤市一定要好好賺錢，你和俺爺爺你倆活大大的歲數，我到時候把你倆接倒坤市去，行不？”
    淩嵐兒雖然知道這是一個很遙遠的夢，就像芳菲姐一樣，她就把自己年邁的養父母接到身邊來了，自己的爺爺奶奶還沒有芳菲姐的養父母年紀大呢，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事。
    淩嵐兒默默思量著，她要給爺爺奶奶描繪一個美好的夢。
    “老頭子，你聽見恁孫女說啥了不？你可得好好活著，等著享恁孫女的福。”
    “好，嗬嗬嗬。。。聽見啦，等著享俺嵐嵐的福，讓遠的近的都知道，咱沒白拉扯咱嵐嵐。”
    爺爺今晚的聲音異常的響亮，那感覺就像是回到了幾年前，那時候他走路很快，淩嵐兒都要小碎步跑著才能跟上他的腳步。
    淩嵐兒默默流眼淚，她現在拚死拚活就那麽一點錢，她要怎麽樣才能盡可能讓爺爺奶奶在有生之年過的舒服呢？
    她突然天馬行空，睜著眼睛，看著月光透過小土屋的小木窗照進來，想象著，時間倒回到十幾年前：
    明天早起要去上學，晨讀之後回家，正好遇上爺爺放完羊趕著羊群回家，推開院子的門，見灶屋裏的煙囪飄出嫋嫋炊煙，裹著小腳的奶奶從灶屋裏跑出來，急著跑到堂屋裏拿米。
    淩嵐兒抱怨奶奶又沒做好飯，她不想天天遲到，跟在奶奶身後瞎叨叨，鬧脾氣。
    奶奶披頭蓋臉罵她一頓，從櫃子裏拿出一盒放了很久的餅幹，又給她呲了一碗雞蛋茶。
    她樂嗬嗬的，趕緊把自己關在堂屋裏插上門閂，偷偷吃掉餅幹，喝掉雞蛋茶，否則被堂弟堂妹發現了，又要找奶奶鬧亂子。
    很快吃完之後，她抹掉嘴邊的餅幹渣子，背著小書包，樂嗬嗬地跟爺爺奶奶告別，蹦蹦跳跳去學校，那時候她還在上小學四五年級。
    淩嵐兒想著想著，逐漸朦朧了雙眼，回到了現實之後，她隱隱聽到了奶奶的呼嚕聲，睡在外間裏的爺爺卻靜悄悄的。
    “爺爺！”
    淩嵐兒下意識的喚了一聲。
    “誒，咋啦？妮兒。”
    爺爺很快回應，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很清醒，是異常的清醒。
    淩嵐兒放心了，爺爺身體真的在慢慢變好了，她開心地琢磨著，漸漸的，進了夢鄉：
    ……
    “爺爺，你怎麽把襖脫了，別凍著。”
    淩嵐兒目光所及，爺爺動作矯健，把棉襖一脫，走上來就在院子裏找活幹，淩嵐兒問話，他什麽也不說，就像是沒聽見一樣。
    與此同時，門旁邊站著一個人，個子特別高，是個男人，看不清臉，他笑嗬嗬對爺爺說：
    “行了，別幹了，活是幹不完的，這都不是你的事了，趕緊走吧，我都在這兒等你好幾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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