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老獵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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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剛泛起魚肚白,王謙和於子明就拖著黑瞎子的屍體回到了屯子外圍。
兩人在屯子邊的樹林裏將熊剝皮分肉,王謙特意把最肥美的裏脊肉割下一大塊,用油紙包好。
"這個給劉叔。"王謙擦了擦手上的血跡,"玉蘭幫了大忙。"
於子明正用雪搓洗著熊膽上的血絲,聞言抬頭:"咱是不是得趕緊把槍給劉叔還回去?天快亮了。"
王謙點點頭,將水連珠仔細擦拭幹淨,重新裹上油布。
兩人收拾停當,悄悄摸到劉家後院。
劉玉蘭已經等在柴垛後麵,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
"得手了?"她小聲問,手指絞著衣角。
王謙把油布包遞給她:"黑瞎子已經解決了,這是熊肉,給你爹補身子。"
劉玉蘭接過槍和肉,卻沒立刻離開。
她咬著嘴唇,欲言又止。
"咋了?"於子明問。
"我爹...我爹已經知道了。"劉玉蘭聲音發顫,"昨晚他起來過..."
王謙心頭一緊。
劉大腦袋的脾氣屯裏人都知道,要是發現閨女偷槍...
"要不我去說?"他上前一步,"就說是我偷的。"
劉玉蘭搖搖頭,突然從懷裏掏出個布包:"爹說...說你們要是回來了,把這個給你。"
王謙疑惑地打開布包,裏麵是一本發黃的筆記本和一個小鐵盒。
翻開筆記本,扉頁上歪歪扭扭寫著"獵蹤記"三個字,落款是"劉鐵柱"——劉大腦袋最初的大名。
劉二能是他的另一個諢名。
"這是..."
"我爹當年的狩獵筆記。"劉玉蘭壓低聲音,"他說...說你看得懂。"
沒等王謙再問,屋裏突然傳來一聲咳嗽。
劉玉蘭臉色一變,抱著槍匆匆跑回屋去。
......
回到家,王謙迫不及待地翻開筆記本。
紙頁已經泛黃,但字跡依然清晰。
第一頁記載著二十年前的一次獵熊經曆:
"八月初七,老鴰嶺遇獨掌熊。此熊左前掌缺三趾,性極凶悍,曾傷三人。吾與趙大眼、鄭老三設伏..."
王謙越看越心驚。
這哪裏是屯裏人說的那個窩囊廢劉大腦袋?
筆記中記載的每一次狩獵都計劃周密,對熊的習性了解之深,連他這個老護林員都自愧不如。
翻到中間,一則記錄引起了他的注意:
"七五年冬,追一頭傷熊至溫泉處。熊行跡反常,不似尋常野物。後發現岩壁有刻痕,三角連綴,下有橫線。似人為標記..."
王謙猛地坐直身子。
這不就是他們在溫泉邊看到的符號嗎?
他急忙往後翻,終於在最後幾頁找到了答案:
"此符號乃老獵人韓瞎子所用,標記其馴養之獸。韓瞎子,鄂倫春人,善馴熊羆,後因傷人被逐出部落..."
筆記到這裏戛然而止。
王謙打開那個小鐵盒,裏麵是一枚鏽跡斑斑的獵熊箭簇,箭尾刻著同樣的三角符號。
"怪不得..."王謙喃喃自語。
劉大腦袋不僅知道那個符號,還知道它的來曆。
可為什麽這麽多年他從不提起?
他陷入了沉思。
正想著,院門突然被推開。
王謙慌忙合上筆記,抬頭看見劉玉蘭站在門口,眼睛腫得像桃子。
"我爹...我爹讓你過去。"她聲音沙啞,顯然剛挨了頓狠罵。
......
劉家的這間屋子很簡陋,土炕上的葦席已經磨破了邊,牆上掛著幾張發黃的獸皮,唯一像樣的家具是個老式樟木箱,上麵擺著個缺口的搪瓷缸。
劉大腦袋盤腿坐在炕上,空蕩蕩的褲管壓在身下。
見王謙進來,他指了指炕沿:"坐。"
王謙拘謹地坐下,把筆記和鐵盒放在炕桌上:"劉叔,這個..."
"看了?"劉大腦袋掏出旱煙袋,手法嫻熟地撚著煙絲。
"看了一點。"王謙老實回答,"那個符號..."
"韓瞎子的標記。"劉大腦袋吐出一口煙,"那老東西死了快十年了,沒想到還有他訓過的熊活著。"
王謙心頭一震:"您是說...那頭黑瞎子是人養的?"
劉大腦袋沒直接回答,而是掀開炕席,從下麵摸出個布包。
解開後,裏麵是一把鏽跡斑斑的捕熊夾,夾齒上還帶著黑褐色的汙漬。
"七五年冬,我和趙大眼、鄭老三追一頭傷熊。"他用煙袋杆指了指自己的斷腿,"就是被這夾子給整的。"
王謙倒吸一口涼氣。
屯裏人都說劉大腦袋是被熊咬斷的腿,沒想到...
"鄭老三?是鄭家兄弟的..."
"他們三叔。"劉大腦袋冷笑,"那晚我們追到溫泉,發現熊窩裏有人住的痕跡。鄭老三貪心,非要掏熊倉子,結果..."
他猛地扯開衣襟,露出胸膛上三道猙獰的疤痕:"那畜生一巴掌差點要了我的命。趙大眼開了槍,熊跑了,我們三個都掛了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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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謙注意到他說"我們三個",不禁疑惑:"那鄭老三..."
"死了。"劉大腦袋眼神陰鬱,"我們把他抬到半路就斷了氣。趙大眼後來去當了兵,再沒打過獵。"
屋裏一時沉默。
灶台下的柴火劈啪作響,劉玉蘭悄悄端來兩碗山茶,又退到外屋去了。
"那您這腿..."
"下山時碰上了韓瞎子。"劉大腦袋敲了敲斷腿處,"那老東西放夾子逮熊,我失魂落魄的時候,不慎踩中了。"
王謙恍然大悟。
原來劉大腦袋的腿不是熊咬的,而是被人害的。
可為什麽這麽多年他從不辯解?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劉大腦袋苦笑一聲:"說出去誰信?韓瞎子在縣裏有人,反倒告我們偷獵保護動物。趙大眼害怕,跑去參軍了,我賠光了家底..."
王謙心頭火起。
這種事他上輩子當護林員時沒少聽說,一些有關係的人專門馴養猛獸,再"意外"放歸山林,等著不知情的獵人上鉤。
"那昨晚您怎麽知道我們會..."
"玉蘭那丫頭,半下午偷槍能瞞過誰?"劉大腦袋哼了一聲,"我是少一條腿了,可鼻子還在。那熊身上的腐臭味,隔著二裏地都能聞見。"
他忽然壓低聲音:"你們在溫泉邊還看見啥了?"
王謙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有新鮮的血跡畫的那個符號...就在岩石上。"
劉大腦袋臉色驟變,煙袋杆在炕桌上重重一敲:"果然還有人!"
"您是說...韓瞎子的傳人?"
"韓瞎子死前收過徒弟。"劉大腦袋眯起眼睛,"聽說是他遠房侄子,在縣裏林業局上班。"
王謙心頭一震。
林業局...這不正是能接觸到保護動物的人嗎?
"劉叔,這事得報告..."
"報告誰?"劉大腦袋冷笑,"當年我就是太信組織,才落得這下場。"
他指了指斷腿,"你們小年輕不懂,這山裏的事,有時候就得按山裏的規矩來。"
窗外傳來劉玉蘭喂雞的聲音。
劉大腦袋的表情柔和了些:"我爹走了,我就剩這點念想了。那丫頭性子野,可心眼實...你跟明子以後多照應著點。"
王謙鄭重點頭。
臨走時,劉大腦袋突然叫住他:"那本筆記送你。我留著也沒用了...小心縣裏來的人。"
......
回到家,王謙仔細研讀那本獵熊筆記。
越看越佩服劉大腦袋的本事——這人要是運氣好點,絕對是興安嶺數一數二的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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