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雪夜抉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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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臘月,牙狗屯的清晨裹在濃白的霧氣裏。
    杜家院子裏,三口大鐵鍋架在臨時壘起的灶台上,柴火"劈啪"作響,蒸騰的熱氣混著甜膩的豆香,在冷冽的空氣中凝成一片白霧。杜小荷係著藍布圍裙,袖子挽到手肘,露出兩截白生生的胳膊。
    她鼻尖上沾著一點豆餡,在晨光裏像顆俏皮的小雀斑。
    "謙子哥,嚐嚐!"她掀開蒸籠,熱氣"呼"地撲在臉上,睫毛立刻掛上細密的水珠。她挑了個最圓潤的粘豆包,用苞米葉托著遞過來,"今年豆餡裏摻了野蜂蜜,比去年的甜。"
    王謙接過豆包,熱氣透過苞米葉燙著指尖。咬開軟糯的外皮,甜絲絲的豆沙混著蜂蜜的清香在口腔裏漫開。他看見杜小荷期待的眼神,突然想起上輩子在護林隊吃過的最後一頓粘豆包——那天暴風雪封山,鄂溫克族的老獵人巴圖硬塞給他半口袋,粗糲的手掌拍著他肩膀說:"孩子,吃飽了才有力氣跟老天爺鬥。"
    "真香。"王謙聲音有些啞,"比供銷社賣的好吃多了。"
    隔壁院裏傳來於子明的大嗓門:"玉蘭!你家豆包啥餡的?"接著是劉玉蘭帶著笑意的嗔怪:"呆子!不會自己過來看?"杜小荷抿嘴一笑,低頭繼續揀豆包,發梢掃過王謙的手背,帶著淡淡的皂角香。
    晌午時分,太陽高懸天空,陽光灑在屯口的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銅鈴聲打破了屯裏的寧靜。
    “叮鈴咣當,叮鈴咣當……”聲音由遠及近,仿佛是從天邊傳來的。屯裏的人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好奇地望向屯口。不一會兒,一個身影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中——那是賣貨郎老周。
    老周挑著擔子,艱難地走進屯裏。他的棉帽子上結滿了冰溜子,胡須上也掛著一層白霜,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聖誕老人。他的腳步有些踉蹌,顯然是在雪地裏走了很長時間。
    老周走到屯中央的碾盤邊,放下擔子,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烤火。他從懷裏掏出一個錫酒壺,擰開蓋子,“咕嘟咕嘟”地灌了一大口。酒液順著他的喉嚨流下去,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西邊牧區可慘嘍!”老周一邊烤火,一邊感歎道,“俺從烏蘭屯過來,那邊雪都齊腰深,聽說更西邊的牧場……”他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凍死了上百頭羊!”
    王謙正站在不遠處劈柴,聽到老周的話,他手中的斧頭突然停住了。他的腦海中像是閃過一道閃電,一段久遠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
    上輩子,2020年的冬天,護林隊值班室裏,鄂溫克族隊員阿木爾醉醺醺地抱著酒瓶,嘴裏嘟囔著:“我爹娘要是能熬過83年那場白災……”話還沒說完,酒瓶“咣當”一聲掉在地上,碎玻璃四處飛濺,映著阿木爾那通紅的眼睛。
    “謙子哥?”杜小荷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王謙猛地回過神來。他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杜小荷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後,手裏還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薑茶。
    “發什麽呆呢?”杜小荷笑著說道,伸手拂去他肩上的木屑,指尖不經意間碰到了他那被凍得通紅的耳垂,“手這麽涼……”她的眉頭微微一皺。
    王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過杜小荷遞過來的粗瓷碗,感受著那碗壁傳來的熱度,他突然開口問道:“咱兩家還剩多少鹽?”
    杜小荷眨了眨眼,似乎對這個問題有些意外,但還是很快回答道:“我們家地窖裏還有半壇,怎麽了?”
    王謙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望向了西邊那被大雪覆蓋的山巒,沉默了片刻後,他的喉結微微動了動,緩緩說道:“可能有人比我們更需要。”
    房間裏的油燈在土牆上投下了搖晃的影子,昏黃的燈光映照著王謙那嚴肅的麵容。此時,王家的熱炕上,除了王謙和杜小荷,還有其他四家人圍坐在一起。炕桌中央鋪著一張泛黃的軍用地圖,由於長時間的使用,地圖的邊緣已經被磨得起毛了。
    王謙的手指輕輕地劃過地圖上的一道山脊線,然後停在了一片空白處,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往西一百二十裏,是鄂溫克族的夏季牧場。”他頓了頓,接著說道,“現在雪這麽大,他們肯定已經撤到冬窩子了——應該就在這片山穀裏。”
    杜老爹摸著下巴上的胡茬,煙袋鍋子在油燈下閃著暗紅的光:"你咋知道他們在哪?"
    "去年......"王謙頓了頓,"去年聽貨郎說的。"他不動聲色地撒了個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地圖上那個用鉛筆圈出的小點——那是上輩子阿木爾帶他祭拜父母時指過的地方。
    於得水皺著眉頭磕了磕煙灰:"這季節翻老禿頂子山?不要命了?那山口的冰窟窿能吃人!"
    “他們更危險。”王謙的聲音仿佛被千斤重擔壓著一般,緩緩地沉了下來,他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地圖上的一個標記,“牧場往西三十裏有個廢棄的林場,上個月我去打獵時特意去看過,那裏的屋頂都已經塌了。要是牧民們被困在那個地方……”他的話戛然而止,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在那片零下四十度的荒原上,沒有鹽,沒有藥,那些老人和孩子根本無法撐過三天。
    就在這時,杜小荷突然“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她那長長的辮梢上係著的紅頭繩,在昏黃的燈光下輕輕晃動著,仿佛是一朵在寒風中顫抖的小紅花。她的聲音雖然很輕,卻像一塊燒紅的炭掉進了雪堆裏,瞬間打破了屋內死一般的沉寂:“我家還有半壇豬油,兩包鹽,二十斤粘豆包。”
    這句話猶如一道閃電劃破夜空,讓原本安靜得隻能聽見油燈芯“劈啪”爆響的屋子,突然變得喧鬧起來。人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有的驚訝,有的感動,有的則麵露難色。
    而坐在炕沿上的王建國,此刻正緊緊地盯著自己的兒子,他的目光如同冬日裏的寒星一般冰冷而銳利。過了好一會兒,他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似的,突然站起身來,快步走到炕櫃前,打開櫃門,從裏麵掏出一個用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
    “帶上這個。”王建國將布包遞給王謙,語氣堅定地說道。
    王謙疑惑地接過來,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整袋的胡蘿卜。
    這些胡蘿卜顯然是王建國精心儲存了一整個冬天的,它們還帶著泥土的氣息,仿佛能讓人感受到土地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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