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莊周夢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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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謙猛地從炕上坐起,冷汗浸透了粗布汗衫。他大口喘著粗氣,手指死死攥住被角,指節泛白。窗外月光如水,照在炕上熟睡的杜小荷和兒子身上。杜小荷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細密的陰影,王念白的小手還緊緊攥著母親的一縷頭發。
    \"是夢...\"王謙顫抖著手撫上妻兒的臉龐,溫熱的觸感讓他長舒一口氣。
    那個夢太真實了。夢裏他又回到了重生前的光景——杜小荷在山林裏狩獵而死,父親病逝,自己孤苦伶仃地守著老屋,最後凍死在寒冬的小屋裏。最痛的是夢裏抱著杜小荷冰涼的身體,那種撕心裂肺的絕望,現在想起來還讓他胸口發悶。
    \"唔...\"杜小荷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手臂搭在王謙腿上,\"咋醒了?\"
    王謙沒說話,俯身將臉埋在她肩窩裏,深深吸了口氣。杜小荷身上帶著皂角和奶香的混合氣息,這是世界上最好聞的味道。
    \"做噩夢了?\"杜小荷清醒了些,手指輕輕梳理著他的頭發。
    \"嗯。\"王謙的聲音悶悶的,\"夢見...把你弄丟了。\"
    杜小荷輕笑出聲,在他耳朵上輕輕咬了一口:\"傻樣,我能跑哪去?\"她突然壓低聲音,\"哎,你摸...\"
    她拉著王謙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王謙疑惑地抬頭,隻見杜小荷眼裏閃著狡黠的光:\"今兒個王晴給我把脈,說可能又有了。\"
    王謙如遭雷擊,手指不自覺地在她小腹上摩挲。上輩子他們隻有王念白一個孩子,因為杜小荷生他時傷了身子...
    \"真的?\"他的聲音發顫。
    \"才一個月,還不準成。\"杜小荷打了個哈欠,\"睡吧,明兒個再說。\"
    王謙卻再也睡不著了。他輕手輕腳地下了炕,來到院子裏。夜風清涼,吹散了些噩夢帶來的陰霾。馬廄裏的老馬打了個響鼻,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他蹲在柴堆旁,挑出塊上好的樺木,借著月光開始雕刻。刀尖在木頭上遊走,漸漸顯出一匹小馬的輪廓。上輩子他答應給兒子做玩具,卻一直拖到孩子夭折都沒完成...
    天蒙蒙亮時,杜小荷抱著王念白出來,看見丈夫滿身木屑地坐在地上,腳邊擺著個精致的木馬玩具。
    \"你...\"杜小荷眼眶一下子紅了,\"一宿沒睡?\"
    王謙抬頭,晨光中他的眼睛亮得驚人:\"給孩子做的。\"他起身接過兒子,將木馬塞到小家夥手裏,\"喜歡不?\"
    王念白眨巴著大眼睛,突然咯咯笑起來,口水滴在木馬上。這笑容像一束陽光,徹底驅散了王謙心中的陰霾。
    \"今兒個別去打獵了。\"杜小荷心疼地拍打他身上的木屑,\"補個覺。\"
    \"不行。\"王謙已經套上了獵裝,\"我去找野蜂子,給你弄點蜂蜜補補。\"
    進山前,他特意去了趟七爺的藥房。老人家正在碾藥,聽了王謙的話,從藥櫃深處取出個小瓷瓶:\"每天一粒,補氣血的。\"
    \"七爺...\"王謙猶豫了一下,\"小荷上次生產傷了身子,這次...\"
    \"有我在,怕啥?\"七爺的煙袋鍋敲在他腦門上,\"再說不還有晴丫頭嗎?那丫頭現在的醫術,不比縣裏大夫差。\"
    正說著,王晴背著藥筐進來,聽說嫂子懷孕了,立刻翻出本手劄:\"我記了幾個安胎的方子,有...\"
    \"等等。\"王謙突然指著她藥筐裏一株紫色小花,\"這是...\"
    \"紫靈芝伴生花。\"王晴小心地捧出來,\"難得著呢,我在摩天崖下找到的。\"
    王謙心頭一動。上輩子他聽說紫靈芝能治產後血崩,卻始終沒找到。如今這伴生花在此,說不定...
    \"哥?\"王晴疑惑地看著他發愣。
    \"沒事。\"王謙收起思緒,\"我去去就回。\"
    北坡的椴樹林是野蜂最愛的地方。王謙帶著自製的煙熏器,沿著溪流尋找蜂巢。溪邊的泥地上有不少新鮮腳印,有麅子的,兔子的,還有...熊的?
    他蹲下細看,那碩大的掌印還很新鮮,估計是今早留下的。更讓人不安的是,掌印旁散落著幾片蜂巢碎片——這頭熊也在找蜜!
    順著痕跡,他很快在一棵老椴樹上發現了目標。蜂巢足有臉盆大,金黃的蜜蠟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但麻煩的是,樹幹上還留著熊的爪痕,樹根處黏著幾撮棕毛——那家夥肯定還會回來。
    王謙正要行動,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哢嚓\"的樹枝斷裂聲。他迅速躲到樹後,隻見一頭足有三百斤的黑熊慢悠悠地走來,邊走邊嗅著空氣。
    熊在蜂巢下方停下,前爪搭上樹幹,眼看就要爬上去。王謙急中生智,掏出隨身帶的辣椒粉包,用彈弓射向熊屁股。
    \"噗\"的一聲,辣椒粉在熊背上炸開。黑熊被嗆得直打噴嚏,憤怒地轉身尋找挑釁者。王謙又射出一包,這次正中熊臉。黑熊慘叫一聲,拚命用爪子揉眼睛,最後狼狽地逃進林子。
    \"對不住了兄弟。\"王謙小聲嘀咕,\"這蜜是給我媳婦補身子的。\"
    他利索地爬上樹,用煙熏驅散蜂群,割下三分之一的蜂巢——這是老獵人的規矩,不能竭澤而漁。剛落地,餘光瞥見一道白影閃過。轉頭看去,卻是那隻白狐!它站在不遠處的岩石上,嘴裏叼著什麽東西。
    白狐放下嘴裏的東西,轉身消失在林間。王謙走近一看,是株通體碧綠的藤本植物——七爺說過的\"保胎藤\"!最神奇的是,藤上還纏著幾根白色毛發,在陽光下泛著銀光。
    回家路上,王謙的心漲得滿滿的。上輩子的苦難仿佛一場噩夢,而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實——杜小荷在家等他,兒子會叫他爹,還有個新生命正在孕育...
    院門口,杜小荷正教王念白走路。小家夥搖搖晃晃地撲進父親懷裏,沾了滿手蜂蜜。杜小荷笑著湊過來,突然皺眉:\"你身上怎麽有股...辣椒味?\"
    王謙把蜂巢和保胎藤遞給她,輕描淡寫地說了熊的事。杜小荷的臉一下子白了,拳頭雨點般砸在他肩上:\"你不要命了!為口蜂蜜跟熊拚命?\"
    王謙任她捶打,突然一把將妻兒摟進懷裏。杜小荷掙紮了兩下,最終埋在他胸口抽泣起來。
    \"我答應你,\"王謙吻著她的發頂,\"一定平平安安的,看著孩子們長大。\"
    杜小荷抬起淚眼:\"真的?\"
    \"真的。\"王謙認真地說,\"這輩子,我哪兒都不去。\"
    夕陽西下,院子裏飄起蜂蜜水的甜香。王念白坐在新做的小木馬上搖晃,嘴裏咿咿呀呀地唱著不成調的歌謠。王謙摟著杜小荷坐在門檻上,覺得人生從未如此圓滿。
    七爺的煙袋鍋在晚霞中一明一滅,老人家哼起了古老的安胎歌謠:
    \"前世今生一場夢
    珍惜眼前最要緊
    山神送來麒麟子
    夫妻恩愛到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