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除夕那日。
    向來沉靜得仿若沉睡一般的映雪閣，近日裏竟也破天荒地增添了好幾絲熱鬧的氣息。那些平日裏總是低垂著頭、腳步匆匆的丫鬟和小廝們，此刻他們的麵龐之上皆洋溢著難以掩飾的喜悅之色。
    尤其是今日，府上對於眾人的穿著不再像往日那般拘泥嚴苛。於是乎，許多年輕俏皮的小丫頭們紛紛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興高采烈地換上了嶄新的衣裳。這些新衣或素雅清新，或豔麗動人，五彩斑斕的顏色交織在一起，宛如一幅絢麗多彩的畫卷，為原本略顯單調的映雪閣注入了勃勃生機與活力。
    宋清音被這樣的氛圍所感染，也換上了胭脂羅裙。那胭脂色的裙衫，襯得她麵若桃花、嬌豔欲滴，仿佛春日裏初綻的花朵般迷人。
    羅裙輕擺間，似有暗香浮動，引人遐想。她那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隨著步伐微微扭動，更顯婀娜多姿。領口處繡著精致的花紋，如藤蔓纏繞，與裙擺上的點點繁花相映成趣。衣袖寬大飄逸，舉手投足間宛如仙子下凡。
    “阿音姐姐今日真好看。”
    “是啊是啊，像仙女一樣。”
    ……
    相熟的幾個小丫鬟圍在她身邊，嘰嘰喳喳的說著。
    沒有人不喜歡聽好話，不管是真誠的還是表麵客套，都是一件讓人心情愉悅的事情。
    “謝謝，你們今天也很好看。”宋清音眉眼彎彎，臉上掛著清甜的笑，“少莊主今日吩咐廚房多做了些吃的，大家一會兒都嚐嚐。”
    這當然不可能是明懿吩咐的，這樣的小事根本不需要跟他說，其他人也心知肚明，也願意賣她一個好。
    於是，大家也都笑著應聲。
    “不……不好了，阿音姐姐你去看看吧，少莊主發了好大的火。”
    說話間，有個小丫頭匆匆跑過來，滿頭大汗的樣子看起來很著急。
    聞言，宋清音微微一愣，“今天不是小蓮在跟前伺候嗎？”
    她記得，今天早上小蓮還找她耀武揚威來著，一臉的得意洋洋。
    這幾日，她除了每日照例去彈琴之外，從不曾在他身邊逗留。也因此，近身伺候的人就變成了小蓮。
    或許是覺得她失寵了，每每見到她，她總會奚落她幾句，就好像突然揚眉吐氣，在她麵前可勁的炫耀。
    “就是，就是小蓮惹了少莊主生氣。”來喚人的小丫鬟也是一臉茫然，“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道，隻是徐管事差我來叫你趕緊去。”
    “徐管事說也許你可以勸勸少莊主，不然今天近前伺候的，怕是都得遭殃。”
    這話一出，其他人都麵麵相覷，有些不知所措。
    也許是最近的日子太過風平浪靜，讓她們忘了，以前的映雪閣可是人人自危。
    宋清音其實內心一點兒都不想前往那個地方，哪怕隻是用腳趾頭稍微想一想，她也能猜到肯定又是小蓮不知搞出了什麽樣的幺蛾子，從而惹惱了明懿。
    這一切隻能說是小蓮咎由自取、自作自受罷了。她可不是那種會輕易原諒別人過錯的聖母，尤其對於像小蓮這樣的人，她可是連半點兒好感都提不起來。
    見風使舵，趨炎附勢，毫無底線，是個實打實的小人。
    隻是她看著麵前小丫頭滿眼的希冀，忍不住心軟。這個小丫頭她有幾分印象，明華山莊的家生子，不過父母都去世了，沒什麽親人。
    別人看她好欺負，就將她分到了都不願意來的映雪閣。膽子不大，年齡也小，平時沒少受欺負，偏偏是個軟包子性格，受了再大的委屈也是一副老好人的樣子。
    之前她被欺負時，宋清音路過，幫她說了兩句話。
    “罷了，我去看看。”
    她歎了口氣，然後大步往明懿房間走去。其實她也挺好奇小蓮做了什麽的，動靜似乎鬧得挺大。
    不過半刻鍾，她就匆匆趕到。
    彼時，蜿蜒的血跡從明懿的房門前一直延伸到院子裏。
    兩個小廝正趴在地上地上奮力的清洗著斑斑血跡。
    宋清音倒吸了一口冷氣，背上冒出津津冷汗。
    “阿音姑娘，您……您可算來了！”徐管事那原本還算正常的麵色此時竟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不斷從他額頭滑落，仿佛剛剛經曆過一場可怕的噩夢一般。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就連說話時的聲音都帶著難以掩飾的顫音。
    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麽，他眼底的恐懼久聚不散，顯然是受了很大的驚嚇。
    “少莊主呢？”
    宋清音穩了穩心神，朝他問道。
    “在裏麵，小蓮……也……在裏麵。”徐管事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門口。
    “那這血跡？”
    “是……小蓮的。”
    宋清音“……”
    也不知道小蓮是做了什麽，就算是這樣了，明懿也沒放過她。
    “阿…音姑娘，你能不能去勸勸少莊主？”
    徐管事眼底極快的滑過一抹惡意，麵上卻是一片忐忑。
    “徐管事，是想讓我去送死嗎？”
    宋清音抬眸，似笑非笑地看著徐管事。她來的路上也想清楚了一些事，為什麽徐管事會喚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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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受寵不過都是借口，徐管事伺候了明懿這麽久，還能坐到管事的位置，不說全然了解明懿，也定是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在主子心情不佳的時候讓她去觸黴頭，不亞於讓她去送死。
    倘若她死了，也算是給徐瑋報仇了，若她沒死，就證明她或許在明懿這不一般，那他絕不會再輕易出手。
    說到底，趨利避害，也是人之本性。
    “怎麽會，阿音姑娘深受少莊主寵愛，自然是比我們這些人說得上話些，若是阿音姑娘不願，我自然也是不能勉強的。”
    徐管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他這話說的極有水平，若她應了這話，就說明她也認為自己在明懿心中的分量不一般，這種自視甚高能輕而易舉的將她推到了風尖浪口上，若再被明懿知曉，他又會怎麽想？
    倘若不應，還不知道要遭受多少記恨。
    “徐管事這麽看重我，我自當是盡力一試。”
    宋清音彎了彎眉眼，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
    看著這樣的她，徐管事不由有些心慌，莫名覺得此時的她竟然有幾分明懿的神韻。
    你看不清他在想什麽，隻是他每每發笑，都帶著讓人心驚膽顫的寒意。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徐管事猛地搖了搖頭。
    他怎麽會覺得阿音跟少莊主像呢，真的是昏了頭了。螢火豈可與明月爭輝。
    再說宋清音，說完這話，她就一步一步毫不遲疑地向明懿房間走去。
    她也很想知道，明懿看見她會是什麽反應？
    是殺了她，還是警告呢？
    “少莊主，我可以進來嗎？”宋清音站在門口，平靜地開口。
    離得近了，她能聽到房間內微弱的嗚咽聲。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不定，時斷時續。
    沒有聽到明懿地回應，她大膽的繞過那觸目驚心的血跡，走了進去。
    每邁出一步，腳下都發出“嘎吱”一聲輕響，在這片寂靜得如同墳墓一般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就在她即將繞過屏風，看清屋內的景象時，一抹紅色出現在眼前。
    “你怎麽來了？”明懿站在她身前，將一切擋在身後。細聽，還能聽到他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宋清音沒回答，鼻尖微動，在他身上聞到了一絲淡淡地血腥。
    “發生什麽了？”說著，她就想探頭向他身後看去。
    明懿越是這樣，她就越是好奇。
    “別看。”下一秒，明懿溫熱地掌心就附在了她的眼睛上，眼前霎時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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