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頂之上，光雨依舊在灑落。
    艾琳娜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那些溫暖的光點落在自己的身上。
    當一滴光雨，精準地落在她脖頸處那個猙獰的“紅月烙印”上時，一股灼熱的感覺傳來。
    她吃痛地悶哼一聲，下意識地伸手去摸。
    烙印所在的位置，皮膚滾燙。
    她能感覺到，那個困擾了她許久，讓她備受折磨的烙印，正在……消失。
    那種與維克多之間若有若無的聯係，那種仿佛被毒蛇盯上的感覺，在這一刻，徹底煙消雲散。
    她自由了。
    艾琳娜捂著脖子，看著靠在凱恩懷裏的宋清音，眼中充滿了感激和敬畏。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從塔下傳來。
    “殿下！凱恩公爵！”
    萊斯公爵，帶著一隊人馬氣喘籲籲地衝上了塔頂。
    他看著眼前狼藉的戰場，以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光雨，臉上寫滿了震驚和惶恐。
    隻是當他看到被凱恩護在懷中，臉色蒼白卻眼神冰冷的宋清音時，他雙腿一軟，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殿下！我……我來晚了，請殿下降罪！”
    萊斯公爵跪在地上，身體不住地顫抖，頭深深地埋著，根本不敢去看宋清音的眼睛。
    他來得確實“晚”了。
    晚到戰鬥已經結束，勝負已經分明。
    他看到了地上烏爾夫長老化作的灰燼，看到了那些潰散的叛軍，更感受到了空氣中殘留的那股屬於始祖的恐怖威壓。瞬間就拚湊出了事情的全部經過。
    維克多輸了，輸得徹徹底底，連渣都不剩。
    而他，作為維克多的父親，現在的處境……極度危險。
    冷汗，順著他的額角滑落，滴在冰冷的石板上。
    “萊斯公爵。”
    宋清音的聲音淡淡地響起，她依舊靠在凱恩懷裏，似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但那聲音中的寒意，卻讓萊斯公爵的心沉到了穀底。
    “你的速度，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
    這句陰陽怪氣的話，比任何嚴厲的斥責都讓萊斯感到恐懼。
    他知道，對方看穿了他那點小心思。
    他一直在觀望，在等。
    如果維克多贏了，他會第一時間衝上來歡呼慶賀，瓜分勝利的果實。
    現在莉莉絲和凱恩贏了，他便立刻換上一副忠心護駕的嘴臉，企圖蒙混過關。
    “殿下！冤枉啊！”萊斯公爵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喊起來，“維克多那叛賊行事詭秘，我……我收到消息時，他已經發動了叛亂！我立刻就集結了麾下最精銳的部隊，馬不停蹄地趕來支援，誰知道……誰知道還是晚了一步，沒能為殿下分憂，我罪該萬死啊！”
    他一邊說，一邊用自己的手掌，狠狠地扇著自己的耳光，打得“啪啪”作響。
    這副拙劣的表演，讓一旁的凱恩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宋清音卻笑了，隻是那笑容裏沒有半分溫度。
    “是嗎？那你倒是說說，你這支‘精銳’的部隊，現在在哪裏？”她掃了一眼萊斯身後那稀稀拉拉的幾十個護衛，語氣中充滿了嘲諷。
    萊斯公爵的哭聲一滯，臉上尷尬地抽搐了一下。
    “他……他們……還在山下集結……”
    “夠了。”宋清音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收起你那令人作嘔的表演，萊斯。我沒時間看你演戲。”
    她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維克多死了，但他留下的爛攤子，需要有人收拾。那些跟著他一起叛亂的家族，那些被他安插在各個位置的爪牙，都需要被一一清除。”
    萊斯公爵的心猛地一跳，他隱約猜到了宋清音想說什麽。
    “你，萊斯公爵，”宋清音的目光像刀子一樣落在他身上，“你應該很清楚那些人的名單，也很清楚他們的藏身之處，對吧？”
    萊斯公爵的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他當然清楚！他甚至還和其中不少人一起喝過酒，密謀過如何在新秩序中分一杯羹！
    現在，這位親王殿下，是要讓他……親手去把那些“盟友”給賣了？
    這是投名狀！
    一份沾滿了鮮血的投名狀！
    “我……我……”萊斯公爵的嘴唇哆嗦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太狠了。
    一旦他這麽做了，就等於徹底和維克多的舊勢力決裂，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綁在了莉莉絲這條船上。
    可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看著宋清音那冰冷的眼神，再看看她身旁那個手握長劍、麵無表情的凱恩，萊斯公爵知道，自己但凡說一個“不”字，下一秒，他的腦袋就會和身體分家。
    “我明白！屬下完全明白！”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萊斯公爵重重地將頭磕在地上，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請殿下放心！我一定將功補過！三日之內，不！一日之內！我就將所有叛逆的名單和罪證，全部整理出來，呈交給您！我還會親自帶隊，將那些冥頑不靈的家夥，全部抓捕歸案，絕不放過一個！”
    他這是徹底豁出去了。
    “很好。”宋清音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她現在力量尚未完全恢複，凱恩也消耗巨大，黑翼軍同樣需要休整。她需要一條好用的狗，去幫她處理這些肮髒又瑣碎的清洗工作。
    而萊斯，這個貪生怕死、首鼠兩端的牆頭草，無疑是最佳人選。
    由他這個“自己人”去執行清洗，不僅效率更高，還能最大程度地分化瓦解舊貴族的抵抗意誌，讓他們陷入內鬥和猜忌之中。
    “凱恩，”宋清音轉頭看向凱恩，“把黑翼軍的指揮權，暫時交給他一部分。”
    凱恩有些意外，但看到宋清音的眼神，他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
    這是在給萊斯套上更緊的枷鎖。
    有了黑翼軍的“監視”和武力支持，萊斯就算想耍花樣，也翻不起什麽浪來。畢竟維克多的失敗，已經讓萊斯損失了一大部分戰力，他現在就是想做些什麽，也得掂量掂量他能不能承受後果。
    “是。”凱恩言簡意賅地回答。
    萊斯公爵聽到這話，卻是心頭一顫，隨即湧上一股狂喜。
    這既是監視，也是一種授權！
    這意味著，他接下來將手握生殺大權！若是可以將一部分黑翼軍納入麾下.....
    “多謝殿下信任！多謝凱恩公爵！”想到這，他感激涕零地再次磕頭。
    “別急著謝我。”宋清音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他的興奮，“事情還沒完。”
    她從凱恩的懷裏站直了身體，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那股屬於親王的威嚴，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陣窒息。
    她的目光，越過塔頂的邊緣，望向了遠方那片漆黑的森林。
    “維克多的盟友，可不止血族。”
    她的聲音幽幽傳來，帶著一絲血腥味。
    “狼人。他們的長老死在了這裏，但整個部落還在。”
    “凱恩，召集黑翼軍，我們去拜訪一下我們的‘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