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課間，走廊裏人來人往，很是嘈雜。
    顧知遠剛從隔壁班的辦公室出來，準備回自己辦公室，迎麵就看到了抱著一摞作業本走過來的宋清音。
    他下意識地就想繞開。
    可走廊就這麽寬，他還沒來得及轉身，宋清音已經走到了他麵前。
    “顧老師。”她停下腳步，衝他露出一個標準的、溫和的微笑。
    “嗯。”顧知遠含糊地應了一聲，側身就想從她旁邊走過去。
    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宋清音手裏的作業本忽然“嘩啦”一聲，散了一地。
    “啊！”她低呼一聲。
    顧知遠腳步一頓，出於本能，他還是停下來，轉身準備幫她撿。
    也就在他彎腰的瞬間，一個銀色的、帶著精致雕花的東西，從宋清音的校服口袋裏滑了出來，“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那聲音，在嘈雜的走廊裏，並不算響亮。
    但顧知遠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撿起一本作業本，目光順勢落在了那個銀色的東西上。
    那是一個打火機。
    和他那個雨夜，在她手裏看到的那個，一模一樣。
    金屬的外殼在走廊燈光的照射下，閃著冰冷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顧知遠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去。
    他慢慢地直起身，彎腰，將那個打火機撿了起來。
    冰冷的金屬觸感從指尖傳來，仿佛還帶著一絲那個夜晚的潮濕和煙草的味道。
    這是證據。
    是那個荒唐夜晚的鐵證。
    宋清音也蹲在地上，慢條斯理地撿著散落的本子，看到他撿起了打火機，她抬起頭，臉上露出了恰到好處的驚訝和慌亂。
    “啊，老師，這個……”
    她站起來，伸手就想去拿。
    顧知遠卻猛地收回手，將打火機緊緊地攥在了手心。
    他死死地盯著她，眼神黑得嚇人，幾乎是咬著牙問道“這是什麽？”
    周圍已經有路過的學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好奇地看了過來。
    宋清音似乎被他嚇到了，眼圈微微一紅，聲音也帶了點委屈“老師，你嚇到我了……”
    她這副樣子，讓顧知遠準備好的一肚子質問，又硬生生地卡住了。
    就在這時，同班的一個女生路過，看到這一幕，連忙跑了過來。
    “清音，怎麽了？作業本怎麽都掉了？”
    然後，她看到了顧知遠鐵青的臉，和宋清音那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立刻腦補了一出“嚴厲班主任批評好學生”的大戲。
    “顧老師，”那女生仗義執言道，“清音肯定不是故意的，她抱了這麽多本子，不小心掉了也很正常啊。”
    宋清音也適時地低下頭，小聲地開口，語氣裏充滿了無辜“謝謝老師，這是我爸爸的，他總是亂放東西，可能是我早上出門的時候不小心從他外套口袋裏帶出來的……”
    這個借口，和她之前說過的，一模一樣。
    顧知遠看著她那張寫滿了“真誠”和“無辜”的臉，氣得差點笑出來。
    她把他當傻子嗎？
    他知道她在撒謊。
    從她那雙看似慌亂，實則平靜無波的眼睛裏，他讀懂了。
    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讓作業本掉下來，故意讓這個打火機掉出來，故意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無法發作。
    這又是一次無聲的挑釁。
    周圍的學生越聚越多，都在竊竊私語。
    “怎麽回事啊？顧老師幹嘛對班長那麽凶？”
    “就是啊，班長多好的人啊。”
    顧知遠聽著周圍的議論聲，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
    他攥著打火機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知道，他不能在這裏發火。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怒火，看著眼前這個低著頭、肩膀微微聳動，裝作一副受了天大委屈模樣的女孩。
    “宋清音，”他的聲音，冷得像冰，“放學後，來我辦公室一趟。”
    說完，他不再看她，也不管地上還沒撿完的作業本，攥著那個打火機，轉身就走。
    宋清音看著他幾乎是同手同腳離開的背影，緩緩地直起身。
    在她旁邊的女生還在為她打抱不平“清音你別怕，顧老師也太不講道理了！”
    宋清音轉過頭，臉上還帶著委屈的表情，聲音卻很輕“沒事的，可能是我哪裏做得不好，惹老師生氣了。”
    她這副懂事又體貼的樣子，更是引來了周圍同學的一片同情。
    顧知遠，你終於忍不住了嗎？所以，要教訓一下我這個不聽話的學生了嗎？
    我等著你。
    放學鈴聲響起，教室裏瞬間恢複了喧鬧。
    李萌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擔心地看著宋清音“清音，你真的要去啊？我看顧老師今天臉色好難看，他不會是要罵你吧？”
    白天走廊裏的事，已經在班裏傳開了。
    大家都覺得是新來的班主任小題大做，欺負他們完美的班長大人。
    “沒事的。”宋清音笑了笑，將最後一本書塞進書包，“我正好也有點事想跟老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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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背上書包，在李萌擔憂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
    夕陽的餘暉將走廊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色。
    等到教室的燈一盞盞的熄滅，等到教師辦公室的門一扇扇的關閉，整個教學樓顯得空曠又安靜時。
    宋清音才從洗手間不緊不慢地走出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噠、噠、噠”的清脆聲響。
    是的，她換鞋了。
    在洗手間裏，她脫下了那雙白色的運動鞋，換上了一雙黑色的細高跟。
    她還從背包裏拿出了一支口紅，對著小鏡子，仔細地給自己塗上了一抹豔麗的紅色。
    做完這一切，她才整理了一下衣服，朝著教師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裏麵隻亮著一盞台燈。
    宋清音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顧知遠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桌上的台燈，將他的側臉勾勒出一道深刻的陰影。
    聽到開門聲，他抬起頭。
    當他看到門口的宋清音時，瞳孔猛地一縮。
    眼前的女孩，和白天那個穿著校服的乖乖女，又一次判若兩人。
    雖然還穿著那身校服，但襯衫最上麵的兩顆扣子被解開了，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膚和精致的鎖骨。臉上畫著淡妝，紅唇惹眼，腳上那雙細高跟，更是讓她整個人都多了一份成熟和攻擊性。
    她就那麽站在門口，逆著光，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看著他。
    “顧老師，我來了。”她的聲音，也比白天要懶散幾分。
    顧知遠花了好幾秒，才把自己的視線從她的嘴唇和高跟鞋上挪開。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足夠威嚴“把門關上。”
    宋清音依言，反手將辦公室的門關上，還順手落了鎖。
    “哢噠”一聲輕響，在這安靜的辦公室裏，顯得格外清晰。
    顧知遠的心，也跟著這聲鎖響，沒來由地跳了一下。
    他看著她一步步朝著自己走過來，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像是踩在他的心跳上。
    “宋清音，”他先開了口，試圖掌握主動權，“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好啊，”宋清音在他辦公桌前停下，雙手撐在桌沿，身體微微前傾，拉近了兩人的距離，“老師想談什麽？”
    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混合著她身上特有的馨香，飄了過來。
    顧知遠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拉開了一點距離。
    他努力地板著臉，從抽屜裏拿出那個銀色的打火機，“啪”的一聲，扔在了桌上。
    “先從這個開始談吧。”
    宋清音看了一眼那個打火機，臉上沒有絲毫意外。
    “一個打火機而已，老師這麽大反應做什麽？”她輕笑一聲，“還是說，老師覺得，我這樣的好學生，就不應該碰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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