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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暢風一時間驚訝的合不攏嘴,因為在他的印象裏,王顧全的那個學校應該是收手機的,現在他發來消息屬實是讓他覺得驚訝,且不說現在已經淩晨兩點鍾,但是依照他們學校的規則來說,這個消息他就不該收到。
“你睡了嗎?”
“我知道現在很晚了,但是你是不可能睡的呀。”
“不是哥們你真別裝,我打電話了啊。”
看著一個又一個的消息轟炸,暢風心裏那個悔恨的,真是因為和這貨太熟了,導致作息時間都已經被他摸透了。
於是,他不情不願的回複道:“大哥,你這純純的汙蔑。”
“我早就準備回複你了,但是看著你一條一條在這彈消息,我不忍心打攪你。”
“你少來了,你的這個事情先放著不說,現在天色漸晚,我們說正事兒。”王顧全蒙著被子,手機的亮光映射著他的臉,他的臉上滿是焦急。
“但說無妨”暢風小心翼翼的翻了個身,把手機放在枕頭下麵,呼呼睡覺去了,明天早上他直接看結果便是。
今天下午的時候,王顧全軍訓結束,本就疲憊的他隨著人流去到餐廳,但是莫名其妙的,他就被一個人拉住。
他回頭剛想發作,但是仔細一看對方的臉,他驚訝的叫出聲來。
此人蓬頭垢麵,左手拿著一支筆,右手拿著一個本子。
“暢君霖?”他仔細回憶,最終回憶起了暑假期間打工時遇到的那個莫名其妙的流浪漢。
“不是大哥,你擱外邊流浪還沒死呢?”顧全瞬間情緒大爆發,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從一定意義上來說,我運氣比較好嘍”暢君霖聳聳肩,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我記得我們學校外人禁止入內啊。”王顧全忽然吼道,然後整個人冷汗直流。
“保安也沒有攔住我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嘍。”
“不是你當你造物主呢,這麽牛啊!”顧全一臉不服氣的說道,同時裝模作樣地向他揮起了拳頭。
“可是你揮拳頭的手都在抖啊,你專業一點。”他似乎吃定了他不會動手,於是戲謔的看著他。
王顧全想了半天,終歸是放下了手,低下頭,雙手合十,說道:“大哥,我不管你是哪裏的神仙,也不管你什麽神通,你不要再纏著我了好吧。”
暢君霖摸著下巴,想了好一會兒,然後將手中的筆和本遞給了他。
王顧全看著那皺巴巴的筆記本和那杆破損嚴重的筆,下意識不願去接,於是筆和本就這樣,僵持在兩人的中間。
“要不你先打開看看吧,包你不後悔哦。”暢君霖挑挑眉,一副你不打開就會損失500萬的樣子。
王顧全隻想趕緊擺脫這怪人的糾纏,於是就接過本子,隨意的翻看了幾頁,這一翻看他的嘴就再也合不攏了。
裏麵有很多個人名,他飛快的翻,直到在後麵幾頁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有些名字已經被畫上了巨大的“x"
麵對著瞠目結舌的王顧全,他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應該都不會出現的,明天我要去會一會那個叫暢風的小子,再見。”
他從王顧全手中奪過本子,又從本子裏撕下兩頁紙給他,紙上密密麻麻,寫著一篇文字:
長輩的離去意味著什麽呢?想了蠻久,在今天得出如下結論。
餘華說過:“巴金老師的長壽讓我們這些作家有足夠的時間放肆生長。”
於是我們便也得出結論,長輩的存在讓我們覺得有所依靠。
我總會想到奶奶,那個被束縛於床上多年的老人,她看不見,於是她最大的快樂就是讓我爸他哥倆給她一遝嶄新的一塊錢,放在她的枕頭下,然後讓我們這群孩子圍著她,她論功行賞一樣,一人一張,碰到我就是兩張,可那時候小,連貪婪都不加掩飾,直接拿走三張,對此,她不介意,隻是說:“沒有了我在問你爸要。”
此後,我越長越大,也很少去看他,隻是在爸爸或大伯的歎息聲裏知道她身體越來越差。
那日,我終於見到她,她更消瘦,也不認識人了,無論見誰,都是一句:“你是誰啊?”她唯一記得的是大哥,並說一定要看到大哥結婚。
然而天不遂人願,一日睡醒,被告知奶奶已經離去,且聽說瘦的沒有人樣,無比痛苦。
她去世過後的很久,我翻出了她生前愛不釋手的收音機,瞬間淚崩,可惜,後來搬家,那收音機不知所蹤。
還有我老奶奶,她前不久剛剛離開,對於她的記憶,來自於餅幹和一張皺巴巴的五塊錢。
餅幹是一種長方形的,上麵畫著小熊,並且入口甜的發膩,但小時候就是喜歡,每次媽媽帶著我去,那種餅幹從不斷貨。
而皺巴巴的五塊錢,則是我小學的時候,學校門口會有一種五塊錢一份的炸土豆條,那天下著小雨,爸媽臨時有事,姥姥姥爺也去處理事情,那護送我的活兒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落到了她身上,她把傘傾斜向我,左手拿傘,右手牽著我慢悠悠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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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學校,炸土豆的香味開始勾引我,哥們兒,那不是我說,23歲的我聞著薯條都走不動路,你別說八九歲的我了。
我祈求般的看向她,也沒抱太大希望,因為平日裏,她的節儉是出了名的。
但是,那日她掏出了皺巴巴的五元錢,然後滿足了我的心願。
那一刻,這個佝僂的背影忽然高大,我忽然不那麽埋怨她平日裏必須要我吃完飯不許剩飯的苛責指令。
她身體一直很好,令我一度以為她要撐過百年的時間。
但是那年那日,她足部壞死,要截下一個腳趾來保全,當時她很大年齡了,卻還是上了手術台,萬幸,成功了。
隻是因為已經太大的年紀,傷口愈合了慢,或者說根本沒法痊愈,於是,我次次見她,她都不停的痛苦呻吟,但是一看見我媽媽來,又趕緊擠出一抹微笑來,我苦笑。
她的傷口始終無法痊愈,並且潰爛的愈來愈嚴重,當大家商量著再次截肢她的某個部分時,她在睡夢中去世了,九十一歲。
她的葬禮上,我忽然想通了她為何節儉,因為她從慌亂的年代徐徐走來,餓過肚子,失去過最愛的人,看過太多太多怪誕的事,於是不願雇保姆,不願浪費糧食,不願最愛的人傷心,於是上了手術台,為了不打擾大家,就這樣安靜的去了。我痛哭,卻也無法在道個歉。
而且我發覺,即將分別的最後一麵,總是那樣的漫不經心卻又漫長。
很小的時候有一位叔叔,他挑逗我的方式異於常人,在很多人問我喜歡爸爸還是喜歡媽媽的時候,他隻有反複的一句話,就是對我說的所有話都加上一句大學生。
例如他會說,大學生又回來啦,哦,大學生今天怎麽垂頭喪氣的?
諸如此類吧,反正,我一開始是抗拒的,因為我不能理解其背後的深切寄望,我隻覺得你的表情帶著戲謔,似乎隻是為了看我的笑話。
但慢慢的我長大了,我理解了,但是因為環境的變化,很難再與他相見,但每次見麵的開場白,肯定是大學生。
某次見麵他遞了一個燒餅給我,說他的兒子結婚了,我一向對那些民俗不太了解,卻依然拿個燒餅傻樂。
後來又是很長的時間,聽聞他得了癌症,我一時是難以接受的,因為在我的印象裏,他是一個很健碩的人,但時至今日,我也明白,無論多健碩的軀體,都扛不住命運的任何作弄。
和他的最後一麵是一個雨天,那天我去到超市,一眼便望見消瘦的他,我興高采烈的和他打招呼,但不知是因為病痛折磨,還是一時沒想起我,我們就這樣沉默的看了對方很久很久,最後轉身離開,我也沒有再過多說明什麽,我總覺得還有機會再見的。
但是後來的結局是,那個沉默的對望,竟是彼此的最後一麵。
所以你看,當我把這些親身的經曆寫出來,然後自己再讀的時候,我仿佛明白,其實那些喋喋不休的告別,很大程度上是可以再度相見的,但那些沉默的凝視,有可能是他贈予你最後的自白。
網上一直盛傳一句話,親人或摯友的離世是一生的潮濕,但我對這句話一直無感,因為這個世界,隨時隨地都在有雨天,如果願意,其實一生都陰雨連綿,所以我更願意說:“親人或摯友的離世,是一場暫時的大雨,可以讓你卸下偽裝,難得的做回自己,同時也洗去你內心那些不安,要你在今後的日子裏堅強的前行。”
最後的最後,很開心,這個課題我終於打磨出了一些什麽,但我深知,這是一個一生的課題,也許在某天會有新的想法,今日就先到此為止。”
王顧全望著那個亂糟糟的背影離開,又對紙上的內容不明所以,他想到深夜,還是不太放心遠方的暢風,當他將這些事打了很多字告訴了暢風,又把那兩張密密麻麻的紙拍成照片發給了他,自己也終於頂不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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