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三個大字赫然顯現：“孫自航！”暢風的回憶突然恍惚起來。
    “去他媽英雄主義！”那天晚上的二人嬉笑怒罵，其實在嬉笑怒罵間就已經踏上了不同的道路，就如同之前的郭宵強一樣。
    暢風按下接聽鍵，那張熟悉的臉龐又再次浮現在了屏幕那頭，隻是許久未見，它的膚色又黑了一個度，給人一種感覺，就是看著就健康。
    二人彼此沉默了很久，直到一句：“咋啦？這麽長時間不聯係，不認識我了？”
    “沒有沒有，怎麽可能，開玩笑吧。”暢風一邊說著，一邊走向陽台，同時將陽台的門關上，開始了這次愉快的談天。
    二人在寒暄當中，互相說明了對方的近況。
    “你都不知道，要不是我有個叔叔，就我這個年紀，我真的不知道去哪裏啊。”
    “那你現在好歹是賺到錢了，我們還一個個往外花錢呢。”
    “實在不行咱倆換換，你來替我受熱，來嗎？”
    “你到最後有錢賺啊，大哥！”
    這一次孫自航沉默了，過了很久很久，他終於蹦出一句：“其實以後有的是時間唯利是圖，年輕的時候一定要做一些不為利益的事情，我覺得上學就是其中一件。”
    暢風瞳孔地震，不可置信的點了點手機屏幕 ，像是想要把孫自航從手機屏幕裏摳出來，問問他到底被哪個聖人點了腦殼。
    孫子航一開始還笑臉相迎，隔著屏幕嘎嘎傻樂，但是他想了想對麵的畫麵，一個手指不停的點著自己的腦袋，而自己好像那個大地鼠，不禁又氣不打一處來，大吼道：“老子這輩子最討厭別人對我指指點點。”
    暢風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妥，於是當即賠著笑臉說道：“大哥，你我都數日未見了，如今看到大哥麵色紅潤，怎麽不是一件好事呢？”
    孫自航這時的氣已經消了百分之五六十，但卻仍然不忘擺出一副威嚴的架子，說道：“老友相見分外興奮，這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起碼注意態度，你剛才的行為，那可不是開心，那是戲謔，那是滿滿的不屑。”
    暢風聽完這一通說辭，愣了半晌，最終從牙縫裏擠出一句：“哥，你上班了，說話的方式都有所不同了。”
    孫自航聞聽此言，一瞬間像被某樣東西擊中擊中了，而且是直直的打中要害，不留一點情麵。雖然暢風的話語裏沒有責備，但是或許也沒有讚賞。
    孫子航又嬉笑怒罵了幾句，隨後匆匆的掛掉了電話。
    然後向後一攤，無所顧忌的躺在了床上，今天工廠難得休假一天，想著與老友敘舊，但是看著唱風屏幕裏青春洋溢的一切，與這裏的匆忙似乎不太相稱。
    “哥，你上班了，說話的方式都有所不同。”他的腦中想著這句話，隨後這句話像是開了單曲循環，在他的腦中不斷回蕩。
    “爸媽，有沒有可能我這個分數，還可以去上一下三中啊。”孫自航握著拳頭，似乎是想應對這些什麽，但是他的敵人是看不見的，仿佛讓他下手都無從下手，就這樣任由擺布。
    “知道你想上學，可是你想過沒有，就你這個分數，去那個學校都要交2萬塊錢的，你自己思量思量，我們這邊都聽你。”孫爸孫媽的發言如此質樸，孫誌航左右思量，最終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罷了吧，到這裏了”
    隨後玩具廠的喧囂便與他為伴，直到第1個月的薪水到達了他的褲兜中，他把年幼時不敢開的會員都開了一遍，又將遲遲不肯入手的新手機收入囊中。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選對了，但剛才麵對暢風的疑問，他似乎就覺得自己選錯了。
    在上學時，老師評論他好動的像隻猴子，他也常常把自己稱為孫悟空，但是說來說去，現在他耳邊已經滿是喧囂了。
    在某一段惆悵的日子裏，他很喜歡寫詩作對，多半都在寫自由，另一半在寫江湖氣，今天的這段通話卻讓他想寫另一個東西，打開手機的備忘錄，他記起了自己孫悟空的外號，於是便這樣寫道：取得真經後，我慢慢記不起花果山了，也不痛恨五指山了，緊箍咒雖然沒了，但那束縛從未離去。
    “孫悟空！你當年也是妖！穿了件袈裟就忘了自己是猴子！”那小妖精被我打的遍體鱗傷，血肉模糊的癱倒在地，卻仍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指責我。
    晚上，我看著熟睡的呆子與老沙，想到他大概也忘了翠蘭，每天吃貢品，吃得不亦樂乎，而他現在當著羅漢威風凜凜，估計也不願提起在河裏那些事兒。
    你們問我師父在哪？他在如來的身側，早已不是當年的窮酸和尚。
    那小妖的話在我腦海翻騰，是啊，如今這衣冠楚楚的鬥戰勝佛，曾經的確是萬人唾棄，人人叫打的妖，的確是微不足道的弼馬溫。
    後人讚頌我英勇，一路殺魔除妖，可於我而言，那卻是一段大義滅親的旅程。
    “孫悟空，你帶著頭箍好生威風啊！來啊！一棒打死我！”
    “哈哈哈哈哈，五百年把你的狂傲磨的分文不剩，好一個齊天大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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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說要拆了天庭，把那椅子和蟠桃都讓兄弟們享用，而今卻帶著一頭豬，一條魚，一個禿子一頭驢先要幹掉我們，哈哈哈哈哈哈……”
    “猴子，你說要抹了玉帝的脖子讓我上天做官，而今抹的卻是俺的脖子，真是健忘……”
    他們說的話，每一句都讓我心如刀割。
    凝望著夜空，卻也像照了一麵鏡子，鏡子對麵是一隻野猴子，沒有金箍，沒有使命，沒吃蟠桃，卻肆無忌憚。
    我曾一度堅定的以為有了金箍棒與七十二變，就能保護花果山的猴子猴孫，卻不曾想，那棒子殺的，都是曾經的兄弟。
    那緊錮早不在我頭上，他化作真經，把我囚禁於這極樂世界。
    美名其曰：鬥戰勝佛
    孫悟空！你取得的，究竟是真經，還是束縛？”
    寫完了這些，他似寫透了自己的心境，也許在那一刻他才明白，文學寫作是不需要學曆的，他需要某一刻的似曾相識，也需要某一瞬間的激發。
    話分兩頭，被掛掉電話的暢風 ，意猶未盡，看著孫子航嶄新的手機，與他嶄新的行頭，那一瞬間他在猶豫，是不是自己選錯了。
    這也就是我們說的，人生這道選擇題，好像怎麽選都有辦法判對，又好像怎麽選都有辦法判錯。
    直到暢風嚐試打開陽台的門，卻發現門早已被鎖死，而宿舍的兄弟們對著玻璃門做鬼臉，那一刻他所有的多愁善感都消失了，他隻想想個辦法，趕緊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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