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當然。”拾荒佬對於自己的手藝還是挺自信的，要是在拾荒者中分出個三六九等，擁有一雙慧眼以及一雙巧手的他少說也是個婆羅門。
    “我隻能替換一些不太重要的幹件來使他恢複運作，至於那些複雜的幹件以及濕件，就完全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以及理解範疇了。”拾荒佬將頭上的機械設備往上一挪，說話聲故意頓了頓。
    塔夫嗅到些不同尋常。
    “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這隻伺服顱骨搭載了極其先進的光學傳感器，表麵漆噴了光學塗層，並不像機械神甫會帶在身邊的東西......他雖然沒有搭載任何武器，但其能量密度卻比一處小型發電站還要龐大。”拾荒佬臉上寫滿困惑，“這種設計不符合我了解的一切情報，他也許是被設計來執行某種絕密偵察任務的？可是為了誰呢？你是你是在工廠找到的？”
    “是啊。”塔夫點點頭。
    “這就奇了怪了。”拾荒佬一臉困惑，“不過既然他能工作了，我們便能通過讀取影像看到他真正的主人。”
    拾荒佬試圖和機魂對話。
    “打開故障以前的最後影像。”
    “識別未知指令，正在進行身份認證，認證失敗。協議響應！協議響應！接受靈魂鏈接！！”機魂的聲音起初好似一片疲憊不堪的藍色汪洋，然而拾荒佬的聲音在這海麵上激起驚濤駭浪，其聲音十分喜悅，仿佛看到了籠罩在海麵上的烏雲散開，落下甘霖雨點。
    伺服顱骨反重力引擎突然加大功率，使得顱骨向上升高，顱骨的麵部調整著角度，機械眼隱隱閃爍，塔夫總感覺這家夥是在審視著他們，同時準備逃跑。
    “您好！尊敬的主人，有什麽能為您做的嗎？”伺服顱骨的聲音忽然變作了一個人性化的女聲，雖然聲音毫無起伏，依然沒有擺脫機械質感。
    “你聽到了嗎？”塔夫連點顱骨，他總覺得有些不對。
    “大驚小怪，機魂的心情向來起伏不定，換種合成的聲音有什麽好驚訝的。你給我閉嘴！”隨後拾荒佬懷著喜悅的心情喃喃自語，就好似一個信徒到達了耶路撒冷，“是誰說一定要特定的儀式才能安撫機魂的？我也能和機魂溝通了！我也能和機魂溝通了！”
    “又瘋了一個。”塔夫感覺身為正常人的自己在這種搞機佬和機器戀愛的氛圍中格格不入。機魂機魂的，機魂到底是什麽？
    “不，我不是指你，欣喜若狂、從海裏抓隻章魚的樣子都比你好看一百倍的惡心碳基生物。”機魂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無比，“很顯然，我尊貴的主人是靈能者，你麵對麵坐著的這個人。”
    這是在指我？
    塔夫呆了一下，不能理解機魂是怎麽檢測出他是靈能者的，他明明沒有用能力......這麽強的嗎？
    “什麽！？”拾荒佬一下從天堂到達地獄，“是我把你修複的！你看清楚一點！是我在和你溝通。”
    拾荒佬手舞足蹈，紅了眼睛。
    塔夫默不作聲，承受著拾荒佬的唾沫攻擊，注意到伺服顱骨懸停到了他的背後肩膀上方。
    “呲。”機魂合成出了某種不屑的聲音。
    “啊！！！！”拾荒佬崩潰了，猛捶在金屬桌上，“這、這不是真的！這是不是你幹的！你快說句話啊！”
    “我......”塔夫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他回過頭，看著莫名其妙黏上他的伺服顱骨，要說心底沒有一絲警惕那是假的。但機魂展現出了極大的價值，又明顯向著他，他覺得自己不應該放棄這麽重要的資產。
    拾荒佬不可能跟他翻臉，兩人買船票的事還肩負在他身上。
    “嗯，兄弟，事情就變成這樣了，你看著辦吧！”
    “我要扣押金！我要你賠償我付出的那些零件！”拾荒佬苦澀的眼淚一路流到了喉嚨裏，一邊捶桌一邊憤怒嘶吼。
    “好說，都好說......”塔夫盡量安撫著拾荒佬情緒。
    “啊！！！你根本沒在我這押東西，反而是我賠給了你不少物資。”拾荒佬想通了前後經過，情緒更加不可收拾。
    塔夫感覺自己很難再呆在這裏了，摸了摸臉上薄而發燙的臉皮，他起身溜出帳篷。而伺服顱骨飛舞在他身後，也飛出了帳篷，呃，主打一個白嫖。
    找了一個無人的角落，塔夫抱起手臂回身看向跟過來的顱骨。
    “我可不像拾荒佬那麽好糊弄。說吧，你到底是什麽人，選中我有什麽目的？”
    顱骨看著他，機魂沉默了片刻，開口便是：
    “我是歐姆彌賽亞的忠仆，亦是帝國的忠仆，由瓦雷亞科鑄造世界生產的ink4型伺服顱骨，編號cv。您要查詢我的相關信息嗎，由於戰鬥損壞，關於本機的信息記載可能存在缺失。”
    塔夫一個頭兩個大，根本不知道機魂說的是真是假。由於連拾荒佬那種層度的知識都缺乏，塔夫就算是想懷疑機魂，也不知道從哪裏懷疑起。
    “我要看你損壞時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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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主人，ink4cv執行指令。”機魂十分爽快，一片立體投影瞬時從伺服顱骨的電子眼中掃描出來，呈現在塔夫眼前。
    熟悉的工廠，熟悉的麵孔，在生產線上方，倫科斯老爺正和兩名插滿油管子的半人半鬼的東西對話，塔夫知道那是機械神甫。
    在原主接近死亡的時間前夕，這些機械神甫在工廠內經常出現，工人們早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但通過倫科斯老爺子的眼神，塔夫總覺得老爺子雖然嘴唇微動，卻不是在和兩名機械神甫對話，那視線好似穿過兩名機械神甫之間，就仿佛兩名機械神甫身後還有人一般。
    塔夫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帝皇對你的期待不止於此，倫科斯，為什麽我沒有看到你手底下的工人加班加點地勞作，為什麽我沒有從你的生產線上看到更多的帝皇陛下的偉大軍隊的裝備？它們原應該源源不斷，堵住異形的洪流。還是說你那端坐在可笑座位上的肥胖身軀也是帝國蟲豸的一員，迫不及待地想吃吃我槍中的子彈？”
    “恕罪，大人。”倫科斯臉上呈現出惶恐，但也許是對方的眼神讓他不敢跪下，“十一稅已經讓這個世界不堪重負，萊拉的經濟結構被徹底改變，寒潮更是影響了整個巢都的運轉，大人，有無數家庭都靠我的工廠賴以維生，然而出於保密協議，他們卻拿不到他們應得的那份報酬。有很多人已經想著鬧事。我擔心一旦加大工作量，他們之中的大部分都會在寒冬中死去。”
    “放肆！你似乎忘了你的身份！爬蟲！你應該向帝皇獻上毫無保留的忠誠，如果如此荒謬質疑之語是出於比你地位更高之人之口，哪怕是高上那麽一丁點，我都會立即將他當場格殺。現在，不用再考慮那些不該由你考慮的事，你已經辜負了帝皇的信賴，你已經錯失了贖罪的機會，將你該完成的工作完成，然後你就可以消失在我眼前。”
    忽然，一聲槍響。
    投影中的景色傾斜，畫麵化為一片花白，然後戛然而止。
    “嗯？這是發生在大災變之前？”
    塔夫忽然意識到，如果發生在大災變之後，生產線會有被破壞的痕跡，倫科斯老爺子的太陽穴上也會有被槍托給砸過的傷痕。
    機械神甫們在倫科斯的工廠內遭遇了襲擊，而這個伺服顱骨早就存在於工廠的角落沒被人發現。
    這可是個驚天大新聞。
    是倫科斯老爺子和什麽人合謀伏擊的？不，看倫科斯的表現，並不像。但倫科斯在襲擊後照常在工廠的辦公室出現，就如同太陽照常升起。
    這潭水很深啊！
    塔夫原本是想弄清楚原主身上發生了什麽，以及弄清楚自己的由來，卻意外又發現了一個秘密，頓時哭笑不得。
    這秘密甚至沒能更新【擁抱亡者】任務，顯然不是因為這秘密不夠大，而是因為這秘密太大了，自己掌握的信息根本沒能觸及任務核心。
    塔夫一邊思考，一邊朝著梅雷迪斯等人離開的方向追去。
    然而就在此時，警報聲響起。
    警報聲好似海嘯般拂過城市，其尖銳刺耳程度讓塔夫恨不得立馬鑽進地堡。然而這尖銳的聲音逐漸被某種厚實的聲音所掩蓋，塔夫感覺腳下有些震顫，不！腳下的城市簡直是在地動山搖！
    巨大的驚慌衝擊了他的內心，塔夫能感覺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而且就在城外的方向上，正在撲向城牆。
    也說不清究竟是失了智，還是想要窺探危機全貌的求生衝動使得他朝著人群的反方向奔跑，就連從各種建築裏一湧而出的拿著武器的幫派佬們以及罪犯們也被他拋在身後，他以極快的速度和強大的跳躍力登上了城牆，然後看到了眼前一幕。
    鋪天蓋地的怪物正湧過高架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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