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雅連忙將手縮回來，看到的卻是一張已經被榨幹了水分以及活力，隻是由毫無意義的焦黑物質黏合在一起的手掌，她驚疑不定地看著氣息不穩定地波動、卻還在持續上漲的塔夫。
    “不，不對！他究竟是怎麽了！？”
    在莉雅的感知中，那並不是帶來苦痛的凡世烈焰，也不是來自於亞空間的魔法，那火焰仿佛是一頭活著的猛獸，貪婪地汲取著這世間一切生命活力，並朝著她猛烈嘶吼。
    “布豪！”
    莉雅的感覺在某種程度上並沒有錯，塔夫現在也感到十分不妙。如果說每次的升級對於他而言是一場大跨越，那麽其中還有些特別艱難、提升更劇烈的門檻，那就是眼前十級的界限。
    跨入十級後，將是個獨特的境界。
    畢竟升到十級所耗費的，是恐怖的五萬經驗。這龐大的經驗若是讓塔夫獨自去拚殺，恐怕花上數個月也難以積攢，也不可能活下來。
    如此龐大的經驗帶動了亞空間的能量融入塔夫的身體，已經遠遠超過了他身體還有精神所能容納的靈能總和。
    不過一股獨特的力量卻約束著這可怖靈能的影響，那是來自於裂隙對麵亞空間中的身影，那道一直包裹在火焰中的塔夫自己的靈魂投影。
    這股力量約束著火焰將塔夫的身軀重塑，哪怕這恐怖的靈能讓塔夫丟失了對於身體的控製，更是在無以倫比的融化劇痛中丟失了知覺。
    “是遊戲界麵的影響嗎？差點以為我要死了，好險好險！”
    塔夫舒了口氣，還沒從剛剛的衝擊帶來的“酸爽”中恢複過來。卻又眼見著，他那遍布傷痕和酸液腐蝕痕跡的麵容開始崩現出裂紋，其中所滴落出的熾熱血液散發出不可思議的光亮，在靈能的影響下宛如岩漿。
    “納尼？no！no！no！敲抖麻袋！！！”
    塔夫有不好的預感。
    嘭——！！
    塔夫的身軀，從頭至尾，突然，節節爆開！
    當打到一半，見到自己老大的骨灰突然灑了一地，黑幫佬們臉上的表情寫滿了恐懼。
    菲爾德老大不是挺難殺的嗎？
    怎麽突然就涼了？
    “老大，死了？”
    “不！不！菲爾德大人！！”
    “怎麽會這樣！？快跑！”黑幫們撕心裂肺的聲音中多少有點真心實意，畢竟塔夫的倒下幾乎等同於宣告了他們的死亡。
    他們驚慌地亂作一團，各自在戰場上尋覓可以逃跑的通道。但也有人殺紅了眼，依然在不管不顧地揮砍、與怪物搏鬥，也有人成群結隊，將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前來支援的受祝教派身上。
    但莉雅隻是怔住地凝視著塔夫身軀炸開的地方，鏈鋸鐮依然震顫著，沒有依靠任何反重力裝置懸浮在空中。
    突然之間，一條由熔岩與岩漿構成的火焰手臂從虛空中探出，將鏈鋸鐮抓住，一道宛若惡魔的身影隨之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突然籠罩在所有人心頭的巨大壓迫感使得眾人不由得顫抖著抬起了視線，將目光重新關注回塔夫曾經消失的地方。
    “我......好像變了......”塔夫喃喃自語道。
    有人的心髒咯噔一跳，因為眼前這頭身形健碩可怖、完全不是由血肉之軀構成的惡魔的“五官”與菲爾德老大極其相像，它正懸停在半空之中，好奇地來回翻看打量自己的手掌。可誰也不敢篤定，這頭與菲爾德老大不知道有什麽淵源的惡魔究竟站在誰的一方。
    倒是嘶叫著朝著惡魔發起衝擊的駝背怪物們先幫這頭惡魔做了決定，隻見四頭怪物殺出血路，在地麵上一陣飛竄，隨後撲向浮於空中的惡魔。
    然而......那股壓在眾人心頭的壓力再度猛烈敲擊！
    沒人看清發生了什麽，甚至有人認為惡魔根本什麽也沒有做，然而怪物們的身體卻突然分開，看上去就像是被成群的猛獸給撕碎，有的部位和器官還消失了。
    不過那把鐮刀的下沿，卻提醒著人們惡魔做過什麽，那急速流動的鋸齒上，正滴淌著灼熱的血液，這些血液隻要離開鐮刀，便會凝結成紅寶石一般的固體，清脆地掉落在地麵之上。
    “嗯？”塔夫對於發生的一切也很驚訝。剛剛有一瞬間，他的意識跟不上他的動作，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菲爾德？”莉雅聲線有些顫抖，她看著空中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極力鼓起勇氣問道。
    “是我......”惡魔，也就是塔夫回應了她的目光，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落向地麵，然而地麵卻在他還沒落地時便融化出一個大坑，看上去就像是被天狗給咬了一口一般。
    塔夫不得不左右四顧，尋找自己新的降落位置。
    “我正在適應我的新靈能。”
    “你......你覺得這是靈能？”莉雅其實想問出口的並不是這個，但求生欲逼迫著她修改了措辭。
    “不然呢？”塔夫笑了。他也注意到了眾人乃至於幸存的怪物們的情緒都不大穩定，但他覺得他們實在是小題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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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譬如讓你全心全意地信仰真神這之類的話語？又或是體內有著其他的意誌在說話？”莉雅小心翼翼地道，並吞了口唾液，用還算完好的另一隻手攥緊了權杖。她身邊的雙劍猛男們亦是緊張得紫筋冒起。
    “老大，我們一致覺得你還是原來的樣子比較好看......”黑幫們也吞咽著唾液開口道。
    塔夫望向莉雅的目光變得古怪起來。
    這問題......已經是在赤裸裸地懷疑我被附身了吧。
    怎麽有種三堂會審的感覺？big膽！
    這不過是他十級後的能力，火焰塑形，怪是怪了點，但在一段極短的時間內，他可以讓自己變成某種自然規則的顯化。
    隻要這個能力一結束，他立馬便會回到人類的身軀，實際上，這時間隻有幾秒，已經快結束了，塔夫意識到自己必須得殺個夠本。
    他不再搭理莉雅，而是目光望向遠處那道恐怖的、在人海中大笑肆虐的綠色身影，又看了看重新擁向缺口的怪物潮水。
    抬起雙臂。
    突然，兩道熾熱的火柱一道從塔夫手中射向了毫無防備的大不淨者，另一道則蓋向了怪物大軍。
    恐怖的熱浪由此掀開，翻飛的塵土遮蔽了人們的雙眼。
    瘴霧和毒煙散去，留在瞠目結舌的黑幫們麵前的是滿地的怪物屍骸。他們的心髒......他們被塔夫弄得大起大落的心髒已經快要頂不住了。
    猛！太猛了！
    隻見，哪怕是駝背怪物這樣的存在，也再也抵不住這股熱能的烘烤，蒸騰著氣霧的它們，在衝鋒途中嘶叫著慢慢變形蜷縮，最後也隻能趴在地上成為異世界的美食。
    不過，大不淨者卻沒這麽容易揉捏，麵對塔夫遠道而來的射擊，它隻是回了下頭，注意到火柱結束，便搓了搓背，揉下幾塊帶著納垢靈和納垢獸的焦皮瘡肉，隨後繼續與梅雷迪斯玩耍，這使得變回人形、眺望著遠處期待結果的塔夫格外孤獨與無助。
    莉雅的一顆心髒，感到了無力與震撼。她突然覺得塔夫能變成怪物這件事不是那麽難接受了。毀滅吧！我累了！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莉雅猶豫了下，還是走上前來安慰塔夫道。
    她將手搭在塔夫的肩上，見到塔夫沒有反對後目光中不由得同時浮現出了擔憂與喜色，她喃喃道：“能戰勝那種怪物的，恐怕也隻有聖祖神皇。”
    塔夫不由得看了莉雅一眼。相比於這些底巢的黑幫佬們，莉雅簡直是道德崇高外加情緒穩定。
    他很快將情緒調整了過來。
    “好在我們已經完成了我們的工作，剩下的就是守住缺口，等待運輸補給隊的到來。”塔夫開口道。
    “受祝教會的兄弟姐妹們能夠迅速建造防禦工事以及戰壕，如果情況順利的話，應該能讓我們撐過今晚的攻勢。”莉雅顯得穩定從容。
    “你竟然還分辨的出夜晚。”塔夫頗為驚訝。
    “怎麽可能分辨不出？！”
    莉雅低下頭，撫摸著掛在脖頸上的飾品。
    “自從誕生以來，我們受祝教派便一直期待著仰望星空，期待著改變一切，仰望那沒有鋼鐵籠罩的深邃蒼穹。大地之上，也沒有工業廢料傾倒而成的疤痕，海水變得像是藍寶石一般純淨，倒映出的並非海底輻射而是點點星光，人們總能夠飲用幹淨的水源，共享勤勉而又富足、不用再像今天一樣流血的生活......”莉雅忽然止口，塔夫的變化給她造成了太大的恍惚，她說得太多了。
    她受過太多次傷，不想再被外人折辱她那卑微的願望。
    “這不是很好的願望嗎？”塔夫摸了摸下巴，看了看頭頂的黑窟窿，又看了看周圍煉獄一般的環境。莉雅的願望不說是難以實現，至少也是遙遙無期。
    要是讓他來搞開發，說不定會把輻射廢料也利用起來，搓出個反應堆。然後建起武器庫，嘎嘎猛突，叫特麽這群怪物還搞人海戰術！
    開玩笑的。
    “你能理解我！”
    塔夫的心裏話倒沒被莉雅給聽到，一陣顫栗再度撫過莉雅的心房，她興奮起來，卻都不敢再抬頭看塔夫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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