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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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福盛看了眼景宣帝的方向,頓時板著臉道:
    “砸到雜家是小事,你可知你的球差點就砸到聖上了?要是傷了聖體那可是要砍頭的!”
    “聖、聖上?”
    阿綏稚嫩的臉上滿是驚駭,他環顧四周目光鎖定在人群中鶴立雞群的男人身上。
    阿綏從未見過聖上,可也知曉聖上是全天下最最尊貴的人。
    他對景宣帝的第一印象就是高。
    大伯父也很高,平日被他抱在懷裏阿綏能看到別人的頭頂,但眼前的聖上似乎比大伯父還要高大威猛。
    逆著光阿綏看不清他的臉,華貴的錦服上金絲紋路熠熠閃爍耀眼光輝,大片的蟠龍繡栩栩如生。
    這就是聖上?
    見他呆愣愣的,江福盛伸手推了推他,“還不快向陛下行禮?”
    阿綏回過神,跪拜行禮:“小兒陸長綏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稚氣的嗓音略有黏糊,落入景宣帝的耳中。
    他下頜微垂,如古井般無波深邃的視線淡淡投在阿綏臉上,眉梢輕挑:“你就是陸國公常掛在嘴邊誇讚的小侄兒?多大了?”
    陸元鐸是朝中重臣,受景宣帝信任,兩人年紀相當,少年時便相識,君臣關係要比旁的深厚兩分。
    偶爾閑談,景宣帝不止一次聽對方提起自己那年幼喪父的小侄子,聽得多了景宣帝也有了印象。
    如今一瞧,模樣的確不俗,要比旁的小孩俊俏幾分、白淨些。
    腦海中閃過一抹細膩的白,想來這小孩的膚色應是隨了他母親。
    阿綏點點,乖乖道:“小兒已經四歲了。”
    他惴惴不安:“陛下恕罪,小兒不是有意踢球砸人的,更沒想過傷害陛下您,望您原諒.......”
    阿綏小小年紀叉著手,朝景宣帝深深鞠躬,態度誠懇。
    不等景宣帝開口,兩隊羽林軍腳步匆匆地趕來,為首的統領滿頭大汗,神色焦灼:“陛下,屬下來遲,您沒事吧?”
    見景宣帝毫發無傷,空氣中沒有血腥氣,統領懸著的心落回實處。
    他四下張望:“刺客呢?是不是已經跑了?屬下這就去捉拿!”
    他嗓音洪亮如雷,說完就要動身。
    景宣帝斂眸淡聲:“不必了,沒有刺客。”
    羽林軍統領愣了下,轉頭注意到景宣帝腳邊的藤球,又看向麵前垂頭喪氣的小孩,頓時明了。
    待景宣帝擺手示意,他躬身告退。
    阿綏望著這一幕,聰慧如他,頓時明白那位將軍口中的‘刺客’就是自己,心裏生出了緊張。
    “今日是小兒之過,陛下若要懲罰,小兒無怨無悔。”
    他鼓了鼓臉頰,惴惴不安道,神情出奇得堅定。
    這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令景宣帝的不由好笑,“你可是驚擾聖駕是何罪?會受怎樣的責罰?”
    阿綏搖頭。
    景宣帝扯唇:“不知你就敢認罪,該說你年幼無知還是膽大包天?”
    阿綏小臉一白,“陛下是要砍我的頭嗎?”
    想起方才江福盛說的,阿綏眼中終於有了害怕,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大人麵前,舉目茫然。
    意外的,景宣帝起了捉弄心思。
    他麵無表情,口吻閑散:“若朕說是呢?”
    啪嗒。
    一包眼淚毫無征兆地從阿綏眼眶裏滾了下來,一張口便是哭腔:“那在我死之前,陛下能不能讓我見娘親最後一麵?”
    “或者讓我留一封遺書也成,我想告訴娘親孩兒不孝,這輩子沒法盡孝了望她原諒......”
    “下輩子我還要做阿娘的孩子嗚嗚嗚.........這是我最後的心願。”
    阿綏哽咽抽噎地說完了,目光祈求地望著景宣帝,眼角的淚水如決堤的洪水,淚光閃爍。
    他抬袖給自己擦去。
    一邊擦一邊抽泣,淡藍色的衣袖霎時間被淚水暈出一片深色。
    四下鴉雀無聲。
    江福盛汗顏,他抬眼悄悄瞄了眼景宣帝冷峻的側臉,心想這下糟糕了,陛下頭一回逗小孩,就把人家惹哭了。
    這小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快死了都還惦記著家中娘親,如此孝心,他都聽得心口發酸。
    “陛下?”他適時出聲。
    要不咱算了吧?人小孩不過四歲,他們這難免有欺負幼童的嫌疑。
    景宣帝斜他一眼,眼神看向麵前抽抽嗒嗒的小孩,那顆堅硬如磐石的心難得生出了一絲良心。
    心底微嘖,他負手若無其事道:“朕何時說過要砍你頭?你這小孩莫要信口胡謅。”
    阿綏抽噎:“沒有嗎?”
    景宣帝睨他:“有嗎?”
    阿綏表情遲疑,兩條秀氣的眉毛擰成了毛蟲。
    一旁的江福盛心裏著急。
    小祖宗,你趕緊搖頭啊!陛下都把台階擱你腳邊了!你倒是下啊!
    阿綏可不知道這些大人們的彎彎繞繞,陷入糾結。
    景宣帝嗤笑,垂眸看著眼前的藍色豆丁,語氣多了絲興味:“你不怕朕?”
    “怕。”
    阿綏摸了摸脖子,小聲補充:“怕陛下砍我的頭。”
    “.........”
    要不是這小孩眼神純澈,一臉真誠,景宣帝都要懷疑他是在反諷自己。
    “抬起頭來。”
    阿綏不敢違抗,乖乖仰頭,一張眉清目秀的包子臉大大方方地暴露於視野,眼角臉頰還殘留著哭過的痕跡。
    嘶——
    江福盛心驚。
    怪哉,怎麽會覺得這小孩竟生得與陛下有幾分相似呢?
    尤其是一雙眼睛。
    江福盛在心裏狠狠地甩了自己兩個耳廓,心想定是近日太累,否則怎麽會生出這等大逆不道的念頭?
    景宣帝隻覺心中飛快閃過道奇異感覺,未及細想便被打斷。
    “陸長綏!你怎麽跑這裏來了?我差點以為你不見了——”
    隔著樹蔭看到阿綏的身影,三皇子飛奔而來,結果在看到烏泱泱一眾人後聲音戛然而止。
    “父、父皇?”
    看到景宣帝的那一刻,三皇子冷汗直流,恨不得轉身逃竄。
    邁著沉重的步伐,他忐忑道:“兒臣拜見父皇,父皇聖安。”
    景宣帝蹙眉:“這滿頭大汗的做什麽去了?”
    三皇子低下了頭,嘴唇蠕動,不敢撒謊道:“母妃準許兒臣今日休息,兒臣先和長綏表弟玩了藤球後便去了捉迷藏.......”
    聽到‘捉迷藏’,景宣帝眉眼一沉。
    見狀三皇子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兒臣知錯了,請父皇息怒!”
    說著他主動伸出了手,像沒有完成課業,被弘文館老師打手心以示懲戒一樣。
    阿綏左看右看,也跟著撲通跪下,乖巧地伸出手心。
    “請聖上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