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因為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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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不安的,就屬雲挽。
    她想不通為何景宣帝突然就知道了阿綏就是他的孩子?難道僅僅靠一雙相似的眉眼?還有為何一夜之間他態度大變,變得如此篤定?
    她確信自己沒有失憶,更沒有夢中囈語的習性,難道是昨夜在她不知道情況下發生了什麽?
    雲挽沉思。
    沉思不解。
    內殿傳來淅淅瀝瀝水聲,雲挽站在書案後執筆寫字欲靜心,待落筆後她盯著空白宣紙上的兩個字怔忡。
    “為何?”
    一雙勁臂悄然摟住他的腰肢,忽然出現的男人盯著紙上的字跡念出聲。
    身著素色寢衣,隔著薄薄的布料,男人的體溫灼熱似烙鐵,燙得雲挽身軀微顫。
    耳後傳來悶笑,景宣帝空閑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修長有力的指節輕使力道,在他的控製下,雲挽筆走龍蛇落下一個字。
    ‘為何’成了‘不為何’
    遒勁揮灑的字跡透著不容置喙,難以忽視的強勢與大氣。
    景宣帝滿意彎唇,寫完最後一筆奪走她手中的狼毫筆,隨意丟到一旁的筆洗裏,雙手環住雲挽,對她勾勾纏纏。
    “夫人在憂心什麽?不妨與朕說說?”
    他衣襟敞開,深領直達腰腹,麥色胸膛赤裸裸展示在雲挽眼前。
    溝壑分明,肌肉賁張,流淌的水珠在燭光下散發著光澤,仿佛抹了層金黃色蜂蜜,性感誘人。
    窄腰上僅有一根墨帶子,鬆鬆垮垮地係著,隻要有人輕輕觸碰,便能毫不費力地解開。
    雲挽隻覷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男人不禁失望。
    心中彎彎繞繞想了許多,最終她問出口的是,“陛下是因為對阿綏身世早有懷疑,所以才對他好?”
    她以為男人會點頭或遲疑,不想他揚了揚下頜,濃眉微挑道:“夫人也覺得朕對那小子不賴?”
    雲挽愣了下,眼中閃過一絲迷惘。
    回想阿綏這幾個月的變化,她輕聲喃喃:“妾身看得出來,阿綏這些日子與您親近了不少。”
    除卻對帝王威嚴天然的恭敬,更有晚輩對長輩的孺慕和崇拜。
    就如那日阿綏生病時,景宣帝代替雲挽照顧他,阿綏後來同她說:雖然陛下凶凶的,但他很喜歡和陛下說話。
    在雲挽看來,對於父親這一角色,阿綏內心不僅僅有陌生、好奇,更有渴望。
    或許在阿綏心目中,父親應該像眼前的男人一般高大偉岸,能毫不費力地將他舉至很高。
    在她愣怔間,景宣帝已經將她拉至自己腿上,望向她的眉宇間俱是認真:“不是因為他的父親是誰,而是因為他的母親是夫人你。”
    “朕對他好,全因夫人。”
    即便長綏小子真是陸三的種,景宣帝也不會對他如何,頂多看不順眼罷了。
    他還不至於小肚雞腸得容不下一個小小稚兒。
    這小子是夫人的心頭肉,景宣帝便不介意將其納入自己庇護的範圍,隻要阿綏是個有孝心的,莫讓夫人操心。
    如今得知那小子是自己的崽,這次關係不過是更近了一步,對阿綏今後的成長多了一份屬於父親的責任。
    至少,他願意成為阿綏的後盾,願意將其托舉至更高處。
    他直白的言語,砸得雲挽有些懵。
    因為她,所以才對她所生的孩子好。
    因為她,所以別人才能受益。
    這樣的話在雲挽過往二十三年的人生裏從未聽過,她曾聽過最多的話是——
    因為她命硬,所以克死了生母和丈夫;因為她不夠好、不討喜,所以也不配得到長輩的寵愛、旁人的親近........
    雲挽曾經懷疑過自己,最終選擇充耳不聞,她以為自己活得足夠堅韌與通透。
    可為何此刻一顆心猶如被醋水浸泡,酸酸漲漲,就連眼睛也不受控製了,竟有落淚的衝動。
    她死死地握住手心,不讓自己失態。
    歎息聲自唇角溢出,景宣帝握住她的手,強硬地掰開她一根根緊握的手指。
    果然,白皙柔軟的手掌心掐出一片粉色月牙痕。
    像哄小孩一樣,他低頭輕輕吹拂,溫熱的氣息化作羽毛,撓得手心癢癢的,雲挽略微不好意思。
    景宣帝:“夫人是不是好奇朕為何就斷定那小子是朕的兒子?”
    雲挽歎了口氣,“因為阿綏的眼睛?”
    微微垂首,下頜抵在她的發頂,景宣帝緩緩啟唇:“隻是其一。”
    “那小子生來食不得花生一物,否則便會起疹?”
    雲挽點頭,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他輕笑了聲,幽幽道:“夫人有所不知,朕幼年時亦是如此。”
    在雲挽驚愕的眼神中,他言簡意賅道:“不過僅有一回,且知曉的人不超過三人,朕是其一,一人已死,另一人便是如今的太醫院院首。”
    “朕當時便在想,這天底下怎有如此巧合之事?”
    景宣帝心底微嘖,扯了扯唇角凝望她說:“隻是如今證據尚不充分,想來不能聽到夫人親口承認了。”
    “不過在朕心中,長綏小子已與朕的親兒子無異。”
    既然是他的兒子,自然就不能頂著陸家小兒的名頭繼續做陸三的兒子。
    如此難得的兒子,就該是他的。
    雲挽心神未定,揪住他的衣襟緊張問:“陛下要做什麽?”
    她的眼眸黑白分明,清澈似明鏡,此刻清晰地映著景宣的麵孔,不安之色溢於言表。
    低頭掃了眼被她拽得越發鬆垮的衣袍,景宣帝眉眼含笑:“夫人,朕知你心中顧慮,不會亂來。”
    縱然他迫切想要昭告天下,指著長綏小子對文武百官說:“此子乃朕親子!如假包換!”
    但他也必須得為夫人的名聲考慮,勢必不能讓她背負上不守婦道、背叛丈夫等荒誕的聲譽。
    因而諸事還需從長計議,夫人所擁有的還遠遠不夠。
    “給朕些時間,信朕一回可好?”
    他擁著懷中嬌小的女人,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軟和。
    似乎讀懂了他眼中的未言之意,雲挽默了默,微不可地點了下頭。
    “好。”
    她就信他一回,
    他若是騙了自己,今後她都不會再信他。
    ........
    盡管如此,景宣帝對阿綏的偏愛與縱容一點兒也沒有藏著掖著,明目張膽得很。
    時常不是賞下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稀罕玩意兒,便是把他叫到勤政殿親自過問功課。
    這樣的事對裴謙一類的人來說是苦不堪言的噩夢,然而對阿綏來說卻格外有趣,因為景宣帝總是能應付得來他的各種奇怪問題。
    譬如:十萬個為什麽?
    為什麽不能讓所有人有書讀?為什麽不能讓所有人免受饑寒?為什麽不能把大齊以外的所有小國都納入大齊版圖?
    ..........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再次被長綏小子的無數個‘為什麽’狂烈轟炸,景宣帝頭疾隱隱再犯,連忙召見群臣以躲清淨。
    霎時間,正殿內隻餘下阿綏一個人,禦案旁擺放了一張小書案,他盤腿坐在書案前認真看書。
    驀然,眼前投下一道陰影,接著是氣急敗壞的質問:“你怎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