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一切為了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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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
    炙熱的蒸汽噴湧而出,帶走了李昂所剩無幾的體力。
    超頻狀態下,他仿佛在車廂中肆虐的風暴,拚命翻找能派上用場的東西。
    除了熔爐之心,黃銅聖輦也能通過燃料,煤炭等多種方式供能。
    隻要把可燃物丟進焚燒爐就行。
    李昂就是用這種方式,讓黃銅聖輦暫時不依靠熔爐之心,從而解放其他武器。
    可眼下,能燒的全都燒完了,什麽都不剩。
    冷女孩號正在天上,想找到它的熔爐之心顯然也不可能。
    無計可施,沒有燃料。
    除了…
    除了,
    李昂緩緩轉過頭,看向遊蕩者的屍體。
    車廂裏就隻剩下這個了。
    李昂三步並作兩步,架起遊蕩者的屍體,把它拖向焚化爐。
    他沒花多少力氣就做出了這個決定。
    如果燃料充足,精力充沛,又需要在別人麵前做做樣子,
    他當然不介意擺出“尊重對手就是尊重自己”的表情,把這些遊蕩者好生安葬。
    可這裏是末世,他馬上要被天上掉下來的幾十噸長矛壓死了。
    所以,李昂要這麽做。
    既能給列車減重,又能作為燃料,沒有不這麽做的道理。
    一切…為了…生存。
    呼!!!
    焚化爐裏燃起火焰,令人作嘔的焦臭味傳出。
    屍體的皮膚開始皺起,氣管因為熱流不斷抽動,發出咳嗽或是歎息。
    “你們就繼續歎氣吧…活下來的人會是我。”李昂靜靜看著,火光給防毒麵具鍍上鋼鐵般的顏色。
    【聖油循環】開始生效。
    黃銅聖輦嘶吼著加速。
    “解放…姿態!”諾亞雙手按在控製台上。
    她整個人縮成一團,仿佛要隨時坍縮崩潰。
    齒輪發出嗡嗡聲,機械結構傳來不堪重負的哀嚎。
    她早就超負荷了。
    列車炮,撞角,外骨骼,連續三次解放讓李昂有了背水一戰的資格。
    也給她帶來了巨大的消耗。
    此刻,
    原本用於整輛列車的能源以她為導體,傳遞,放大,讓黃銅聖輦的引擎以極限效率運轉。
    觸電般的痛楚。
    一直以來沒有消失,隱藏在內心的悲憤,
    以及在其他機械師死去時無能為力,被迫退場的無奈,
    所有感受化作洪流,考驗著她的身,心,靈。
    炙熱的,帶著血色的蒸汽從她肩膀的機械結構噴出,諾亞站立不穩,幾乎摔倒下去。
    粗糙,有力,溫暖的手接住了她。
    同時按住了差點回落的操縱杆。
    “別緊張,我們沒問題的。”李昂扶住諾亞。
    他摘掉了防毒麵具,用毫無血色的開裂嘴唇扯出笑容。
    “…嗯。”諾亞回以微笑。
    仿佛在呼應李昂的話,原本超出她承受範圍的,一定會摧毀她身體的痛楚,
    並沒有徹底擊垮她。
    幾日以來的相處,許下的承諾,一起吃過的食物,正在悄然改變諾亞。
    【限製器解除:百分之五】
    正是這百分之五,讓她和李昂撐過了這次考驗。
    列車漆黑的外殼正在燃燒,露出璀璨的,布滿繁複浮雕的車身。
    黃銅聖輦·解放姿態!
    它在黑夜中劃出一道電光,仿佛噴吐霧氣的中庭巨蛇,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前進。
    半空,天罰般的銀色巨矛緩緩下落。
    地上,燃燒的列車全力飛馳。
    所有目睹這幅情景的人,此刻有了同樣的想法。
    一旦黃銅聖輦戰勝了這道天罰之矛,
    那就再也沒有東西能阻止它行走在大地之上了。
    ——
    轟!!
    嘎吱…
    顫動,摩擦,擠壓。
    堅固的車頂被撕開,火花閃爍,氣流倒卷。
    搖晃,搖晃,讓人根本無法站立。
    嘭!!!
    頭頂傳來恐怖的,幾乎能撕裂耳膜的巨響。
    李昂搖晃著衝出駕駛室,看到了整個被貫穿的車頂。
    他們成功了一半。
    原本應該被貫穿的車頭成功避開,引擎損毀的命運已經改寫。
    那巨大的,以“鐵王座”序列特殊金屬構成的銀白色長矛,因為剛才的衝擊斜倒在車廂上方。
    現在,它正在緩緩回正,馬上就要繼續下落。
    李昂眯起眼睛估算一下,隨即邁開步子,跌跌撞撞地前進。
    嗖!
    有什麽東西撞了他一下,從左肋打入,右肋穿出。
    他被狙擊了。
    李昂已經沒心思,也沒精力管這個。
    手弩瞬間崩碎,盡忠職守再次生效,本應出血的內髒傷口強行彌合。
    李昂跌倒在地,他還活著,卻已經沒有力氣再挪動哪怕半根手指。
    心跳加速,體溫升高,眼球發紅,臉頰抽動。
    動力弩破損,感染症狀正在奪走他的生命。
    本應該是這樣才對。
    就這麽死了的話…
    不是很對不起吃過的好東西嗎?
    這是李昂的最後一個念頭。
    【受膏者:身體素質提升百分之十五】
    暖流從胃中升起。
    飽腹帶來的鬥誌,讓李昂眼中燃燒起了無比璀璨的光芒。
    他伸出手,用最後的力氣推出地上的盾牌。
    嘩啦!!
    盾牌帶著火花飛出,長矛的下落趨勢驟然改變。
    它本應該直接砸穿地板,紮進地麵,硬生生逼停黃銅聖輦。
    或者至少釘進地麵,撕毀列車的兩節車廂,一個車頭。
    可它沒有。
    那鋒利的,沉重的,令人膽寒的矛尖,
    正落在遊蕩者們扛進來,用以防禦子彈,又被李昂推出去的盾牌上。
    盾牌已經凹陷下去,像被錘鍛般變得通紅。
    可它沒有損壞。
    它跟天罰之矛是同種材料。
    “哈…”焚屍爐內,熱流擠壓屍體聲帶,發出了嘲弄般的笑聲。
    李昂也跟著咧了咧嘴。
    早已經體力透支的他拚盡全力翻了個身,把臉朝上,
    同時迅速從腰包裏掏出備用零件,用無比嫻熟的手法重新拚起動力弩。
    有了盡忠職守詞條後,李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確保自己隨時隨地能對它進行維修。
    李昂抬頭看了看。
    他們開出去很遠了,狙擊手不再有射擊條件。
    安全了。
    不遠處同樣傳來落地聲,諾亞發出一聲如釋重負的歎息。
    火車仍在前進,看來熔爐之心放得好好的。
    “還好之前有吃飽啊…”
    李昂的嗓子徹底啞了,冷風從破損的車頂不斷灌入,
    透過車頂那巨大的裂口,與長矛的縫隙之間,
    能看到星空。
    和自己跳下冷女孩號,差點被喪屍幹掉時的星空很像。
    “是啊。”諾亞回應著。
    她也在默默看著頭頂,不過那裏躺著的是李昂。
    那身材高大的家夥仿佛擋住了一大半寒氣,
    明明處在四處漏風的車廂裏,她卻一點也不覺得冷,
    諾亞笑了笑。
    “我們成功了,李昂。”
    “要擊個掌嗎?”李昂舉起手。
    “好…好痛,我的胳膊抬不起來了…!救命!李昂!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會死的,你個笨蛋。”
    ——
    “...彌安,你還好嗎?”恩雅試探著問。
    “當然。”彌安露出笑容,她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似乎在疑惑恩雅為什麽要這麽問。
    “可你剛才...”恩雅咽了口唾沫。
    彌安剛接受了精神暗示,這輩子最痛苦,最絕望的記憶,會不斷在腦海中循環。
    從剛才那支銀色巨矛來看,彌安的確正處於這種狀態。
    可她沒有任何反應。
    沒有歇斯底裏,沒有憤怒,沒有不甘,沒有恐懼。
    依舊是用那雙淡紫色的眸子靜靜看著自己,臉上甚至帶著微笑。
    恩雅試探著閉上眼睛。
    心理學者的權柄悄然運轉,她窺探著彌安的內心。
    “沒事的,隻是一次失敗...還有機會...”
    “好痛苦...”
    “三名序列九,一名序列六,二十四名遊蕩者...居然沒攔住一個機械師...”
    “當然會這樣,我早知道會這樣,那可是黃銅聖輦...”
    “可他為什麽能做到?我身為序列六都沒這個自信,他憑什麽能做到?”
    “不要...不要這樣...”
    “我沒事...這是精神暗示的...副作用而已。”
    “不能絕望,不能停下,不能被打垮。”
    “你在讀我的心嗎?”
    “你在讀我的心嗎?”
    “你在讀我的心嗎?”
    “恩雅,”彌安歪了歪頭,微笑著看向她,“我們說好不這樣做的。”
    “彌安...”恩雅抱住彌安,心中滿是悔恨。
    在那些支離破碎的念頭中,她能看到雙手抱頭,渾身顫抖,孩子般無助的彌安。
    從第一次在學院見到彌安索蒂斯,看到她用迅捷劍以一敵三不落下風時,
    恩雅就沒見過她失態的樣子。
    同校的那段日子裏,彌安索蒂斯,勿忘我…她總是那麽優雅,那麽從容。
    顯赫的身世,極高的天賦,刻苦的努力,讓彌安在能力者的道路上一騎絕塵,
    沒過多久就登上了序列七。
    醉心於研究的恩雅仍舊是一個小小的序列九。
    即便如此,彌安依舊維持著和她的友誼,在最黑暗的時刻支持她,甚至願意冒險拯救她的生命。
    有那麽一瞬間,恩雅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哪怕一輩子都是序列九也沒關係。
    她不該知足的。
    如果她能再強一點,在學院中的地位更高一點,
    那場變故發生時,恩雅也不至於無能為力。
    今天和這名機械師遭遇時,她也能用更溫和,更無害的方式引導彌安。
    愧疚在心底彌漫,一如變故剛發生時那樣。
    收到彌安的邀請函時,恩雅很高興。
    她既為老朋友願意聯係自己而喜悅,又為老朋友從悲傷中走出而欣慰。
    可惜。
    可惜,彌安索蒂斯,美麗的人啊…優秀的人啊,她表現得那麽完美,幾乎把恩雅這個心理學者都騙過去了。
    極度壓抑自我,變得偏執,疲憊,最後一點點崩壞。
    彌安,她這不是…這不是…
    幾乎快瘋了嗎?
    “沒事的,恩雅。”彌安不動聲色地推開學者小姐,“你太感性了。”
    “我希望你以後再也不要未經允許窺探我的想法,否則我們的友誼隻能止步於此。”
    “明白了嗎?”
    恩雅呆呆地抬起頭,她看到彌安正平靜地望著自己,她的上半張臉隱藏在黑暗中,瞳孔縮得極小。
    “明,明白。”意識到自己做了錯事,恩雅低下頭。
    “那就再好不過了。”彌安再次恢複了原本的微笑,“走吧,我們回營地,大家還等著呢。”